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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跡強忍著咳意,可殿中其餘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裡, 可怎麼都忍不住,最後連衣袍上也染了血污,幾位常侍互相看了彼此一樣, 更有一人說了句, 「該不會是癆病吧?」

  這話語極輕,可殿中太靜, 每個人都聽見了,再看薛跡時, 便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嫌惡,薛跡只覺此刻狼狽無比,而他卻還要捧著染紅的帕子捂在唇邊。

  長寧心頭一顫,忽而道:「今日宮宴便到此吧, 讓鄭院判去甘露殿候著。」

  長寧的話並非是要與誰人商議, 蕭璟帶頭應道:「是。」

  其餘君卿也連忙起身,可長寧眼中沒有旁人,她握住薛跡的衣袖, 卻又覷得那些人探尋的目光,她吩咐佩蘭道:「去取帷帽來。」

  明明殿中有許多人在,可蕭璟站於殿中高階,眼中只瞧見那兩人,長寧親自為薛跡戴上帷帽,為他攔去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兩人相攜而去。

  可殿裡比他心緒難平的是衛淵清,即便君宜被冊為太女,即便方才所有人歆羨的目光向他投來,都不抵長寧真心的維護。

  宮宴正要散去,佩蘭卻忽而過來傳旨,「陛下口諭,常侍李禹則目無尊上,觸犯宮規,著降為侍子,即刻遷出尋雲閣,永不得召。」

  那李常侍便是方才多嘴道了句「癆病」之人,他雖從未承過寵,可這些時日卻也算得上錦衣玉食,他往周圍看了一眼,本想求那幾位相熟的常侍過些時日替他求情,那些人卻都躲得遠遠的,聖諭既出,哪裡還有回寰的餘地,更何況他們在這宮中做不到同富貴,更不必說共患難。

  佩蘭手一揮,李常侍便被帶了下去,而後見佩蘭走到蕭璟面前,低聲說了幾句,蕭璟很快便離開了,佩蘭臉上又擠出笑意,同衛淵清道:「貴君還是早些回去吧,輦車已經在殿外等著了。」

  甘露殿,宮人跪了一片,陳太醫跪在殿外求見,可無論他怎麼求,長寧都不肯見。

  薛跡咳血之症已經暫時止住,他躺在榻上,身上也已經換了乾淨的寢衣,面色卻蒼白的可怕,而長寧坐在榻邊失神,薛跡伸出手去想觸碰她,她卻忽地站起躲開,避他如洪水猛獸一般。

  「我……」薛跡卻不知該說什麼,自從鄭院判為他親自診治,說出他時日無多的話來,長寧便一直是現在這副模樣。她像是陷入夢魘一般,或者說她不信鄭院判說的話,她如何能信薛跡已經五臟俱損,命不久矣。

  陳太醫在殿外叩求,鄭院判不忍自己夫君受苦,跪在長寧面前將錯主動攬下,道:「是臣沒有管好自己的夫郎,延誤了榮君的病情,不管陛下如何處罰,臣都甘願領受!」

  長寧卻笑了幾聲,眼淚倏地滑落唇邊,「朕以為隱忍數年便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朕便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可現在卻都成了笑話。

  長寧終究還是不忍心責備鄭院判,她清楚,陳太醫絕不會害自己親侄,若不是薛跡要陳太醫隱瞞,他斷不會這麼做。

  長寧沒有回頭去看薛跡,這消息像巨石般壓在她的心裡,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只想逃離這甘露殿,薛跡捂住胸口,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他身子向前一張,竟從榻上摔了下來。

  長寧走到陳太醫面前,她聲音低啞,無力地道了句,「進去看看他吧。」

  陳太醫剛走進內殿裡,便見宮人將薛跡扶起,他連忙上前,關切地問道:「可有哪裡摔痛了?」

  陳太醫對他便像對自己的兒子一般,而自己對陳太醫卻是利用居多,薛跡歉疚地看著他,「叔父,是我連累你了。」

  陳太醫搖了搖頭,「莫要說這樣的話,我如今只擔心你的身體,旁的我什麼都不在乎。方才是陛下讓我進來看你。」

  薛跡神色哀楚,「她不會原諒我了,我傷了她的心。」

  陳太醫扶住他的肩,道:「陛下不會,她若是不在乎你,又如何會這般在意你的死活。」

  嚴冬凜冽,長寧沒有回紫宸殿,她停在玉涼池旁的涼亭中,瑟瑟冷風吹在她耳邊。身後傳來佩蘭的腳步聲,她取了大氅過來給長寧披上,若是平常時候,她定會勸長寧回去歇著,可此刻她只想遵從長寧心愿,陪她一起在寒風中立著。

  長寧的聲音被風吹得悠遠,佩蘭聽她道:「你還記不記得父君仙逝那年?」

  佩蘭如何不記得,阮侍君病故之後,長寧便不愛與人交談,就連見了先帝,都只是規規矩矩行禮,再無旁的話可說。先帝無暇親自照料長寧,便想將她交給貴太卿來撫養,可少言的她,卻忽地反抗起來,佩蘭仍記得那日情形,長寧瘦弱的身軀挺得筆直,跪在先帝腿邊,語聲卻格外堅定,「兒臣只有一個父君,便是兒臣的生父阮侍君,再無旁人。母皇若要讓兒臣認貴卿為父,請恕兒臣不能從命。」

  殿中宮人嚇得連忙跪下,都以為長寧必遭怒斥,可卻未曾想,先帝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連一絲責備也無。眾人這才想明白,先帝是帝王,卻也是一個母親。

  長寧緩緩道:「朕曾在心頭髮誓,絕不會再讓至親至愛在朕的面前死去,可如今,我卻救不了阿跡。」她的聲音漸漸愴然,「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陛下怎會無用,您忍辱負重多年,連蕭韶都敗在了您的手中,如今已成為您的階下囚。先帝未完成的事您做到了,於夏朝於子民,您都是有為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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