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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喚作阿婉的小姑娘咯咯地笑:「是嗎?那阿婉要讓阿爹阿娘永遠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許願?
葉靜初凝視著河面上的一片燈輝燦爛,滿腔心思欲言又止,他和旁人所祈求的沒什麼不同,也只是想要個「健康」二字。
但,可能嗎?
葉靜初閉上了眼,喉結滾動了兩下。
——我許願……
驀地,背後傳來大力的推搡,還有人在怒罵:「別擠了別擠了!擠什麼?!」
葉靜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股大力推下了河,有人尖叫起來:「有人落水啦——」
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了他,葉靜初被刺骨的寒氣激得嗆咳起來,然後又被迫吞下了更多的河水。
葉靜初迷迷糊糊地想:他這是要死了嗎?
噗通!
好像又有什麼東西落水了。
葉靜初微微睜開眼,模模糊糊地看到有道紅色的身影在向他游來。
他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覺得她的頭髮在水流的涌動下像一捧茂盛的水草。
不知道是因為窒息還是什麼別的原因,葉靜初望著她,感到心臟開始用力地抽縮。
——我、我許願……
「師父,師父!快醒醒!」
有人打斷了他的好夢。
葉靜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面前有張陌生的面孔正看著自己,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師父你快些醒醒啊,太后娘娘召見你呢!」
葉靜初眨著眼睛,剛睡醒的不真實感讓他感到有些迷茫:「你……」
「師父你可算是醒了!」陌生面孔鬆了口氣,攙著他坐了起來,「師父你剛剛傷心得昏過去了,還是讓我來給你換衣服吧!」
葉靜初思索半晌,模糊地想起自己好像認識這個人。
他是甄喜慶新收的小徒弟,一直跟著甄喜慶做事,也在他面前露過幾回臉,只是葉靜初習慣了甄喜慶的伺候,他下意識地想要揮退他,然而剎那間,葉靜初混沌的腦海里亮起了一點光。
小德子在這裡,那麼甄喜慶在哪?
按著葉靜初對甄喜慶的了解,他應該會時時刻刻地候在他的身邊,沒道理會把貼身伺候的差事交給一個新來的小內監。
葉靜初在記憶里搜尋著這個小內監的名字,試探性地開口:「小德子?」
小德子趕緊應了:「師父,我在呢,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水?」
葉靜初:「……」
眼前這個清瘦的年輕人是甄喜慶的小徒弟,而他又喊自己「師父」,那是不是意味著……
他現在,成了甄喜慶?
朕糾結了
甄喜慶是葉靜初的近身內監,現年二十九歲,無父無母,無兒無女。
他自幼入宮,第一份差事便是伺候葉靜初,從十三皇子到潤安帝,十幾年如一日地忠心耿耿。
這是個夢嗎?
葉靜初默默地在記憶里拼湊著關於甄喜慶的信息,看了看眼前的場景,自己好像還在做夢,並在這個夢裡成為了甄喜慶。
夢裡什麼都好,困擾已久的病痛都不見蹤影,連帶著手腳動作都利索了。
「師父,抬腳。」小德子手裡捧著靴子,沖他討好地笑。
葉靜初終於回過了神,他順著他的話抬腳,卻隨之感到了一點異樣,他的胯'下好像空蕩蕩的。
等等!
葉靜初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這個夢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伸出了微微顫抖的手,往胯'下摸去。
空無一物。
和他朝夕相伴的小兄弟突然就沒了蹤影,葉靜初的表情更扭曲了。
他做過不少夢,有美夢噩夢也有春夢,但不論哪個夢,哪怕在夢中成為了別的人,葉靜初都不會這麼喪心病狂地拋棄他的小兄弟。
本來想著沒了病痛,這應該算得上一個美夢,但現在看來,還是一個噩夢。
葉靜初抓住了小德子的手:「快,打朕一下!」
快把他打醒!
就算是夢,葉靜初也不能接受這個失去小兄弟的殘酷認知,畢竟這關乎到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朕什麼?」小德子表情也跟著扭曲了,「師父你在說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啊!」
——行,你不動手,那朕動手。
葉靜初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小德子立刻叫了起來:「師父你幹什麼呀!徒兒做錯了什麼?」
葉靜初問:「疼嗎?」
小德子痛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疼!當然疼啊,師父!」
葉靜初聞言,又狠狠地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快,他擰的地方就泛起了火辣辣的疼痛。
如果說這是夢的話,未免也太逼真了。
葉靜初繼續摸著空蕩蕩的胯'下,表情恍惚地問小德子:「你有鏡子嗎?」
小德子看著自家師父的詭異動作,也沒敢開口發問,趕緊把旁邊的鏡子給他端過來了。
銅鏡里的人披散著頭髮,眉眼陰柔,面色蒼白,眼瞼下泛著青黑,嘴唇上有些開裂的破皮。
——甄喜慶。
葉靜初使勁地掐著臉,掐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他也沒有變回原樣。
這不是夢。
回想起之前的刺骨疼痛,咳出的滿襟鮮血,還有宮人們隱隱約約的哽咽,葉靜初覺得自己活下來的希望極其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