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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含著有些苦澀的味道,繼續道:「我難過,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明明那時候跟你說:感覺不到愛了,所以想離婚。於是也頭腦一熱,就堅決地離婚了,本來以為走出去能找到愛情的,也真的那麼去試了……可是,可是並不是那麼回事。」
「最初的確是有激情的,可是很快就沒有了——看到對方的臉就覺得很厭煩,不覺得像最初那麼帥了。也不想要說話,因為其實本來就沒什麼共同話題。本來在一起的時候,是覺得在紛飛的大雪裡牽著手滑下山坡會很浪漫,可是其實也不會,滑雪也沒那麼好玩,而且很冷,他的鼻子被凍到的時候是紫色的,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也讓我很不喜歡,甚至最後提分手的時候,也是因為想到他的鼻子,突然就決定提出來的。」
許嘉樂一直在安靜地聽著對面的omega說話。
有那麼一瞬間,他依稀是走神了。
他記得他們倆大學談戀愛的時候,他就得經常幫靳楚梳理論文,那個omega很浪漫感性,但是往往論證邏輯有點欠缺。
到了生活里,這種特質似乎就更明顯了,有時候聽靳楚說話,他經常會把握不清一整段話的脈絡會走向哪裡。
那時候他是怎麼想的呢?
是到了這一刻,才越發地覺得荒誕——
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在一起,再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分手。
靳楚做這樣的事其實一以貫之、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曾經的他竟然完全不覺得有什麼。
「所以,分手的當下,其實覺得還好,甚至有點解脫了。」
靳楚仍然在繼續說著自己的心情:「難過是之後的事了——嘉樂,那次打電話給你,你沒接。其實那次我就想和你說了,我好想你。」
靳楚又剝了一塊巧克力吃,這或許是他在用一點微小的努力在克制情緒,可是黑巧苦澀的味道卻讓他忍不住又抽動了一下鼻子,小聲說:「我總在想我們兩個談戀愛時候的事,我在歐洲交換時,你會突然在晚上出現給我驚喜,好浪漫。你說過,愛一個人的就會這樣,想他的時候,只想用盡一切辦法馬上見到他——」
「突然出現是很不好意思,」靳楚抬起頭,抽動了一下鼻子,小聲說:「可是我只是太想你了,所以想盡一切辦法出現在你面前,嘉樂……」
他說回到這裡,聲音終於微微哽咽了,顫聲道:「我們可不可以,回到從前?」
許嘉樂看著靳楚,那幾秒鐘之間,他的腦中划過了許許多多過去的畫面。
七年,和一個人在一起七年之久,有時候,真的會以為那會是永恆。
「靳楚。」許嘉樂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說:「不可以了。」
在這個omega的眼裡,他的愛好像開關,需要的時候打開,不需要的時候關閉,反反覆覆,仍然可以完好如初。
他曾以為他可以不在意,像個老派的alpha那樣——包容、包容、再包容,可是他做不到了。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並沒有半點暢快,只有一股蒼涼涌在心頭。
「嘉樂……」
靳楚哀求似的望著他:「為什麼?」
這個omega似乎並不是全然的吃驚,可是還是忍不住追問。
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抽泣著又追問了一聲:「為什麼?」
靳楚總是那麼容易破碎,淚水晶瑩得像是露珠一樣,只要想哭,隨時就可以哭出來,完全沒有半點的不自然。
許嘉樂看著這個omega。
他曾經那麼喜歡他,那麼柔弱、那麼需要愛憐。
可是現在面對著這樣的靳楚,他卻忽然不再痴迷了。
這種驚人的冷漠,讓許嘉樂自己都感到有一絲慌張。
他曾以為omega最迷人的是柔弱之美,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近乎顫慄地意識到——
如果從來沒有堅強過,那單一的柔弱又怎麼會美麗。
他已經真正看到了另一種真正瑰麗的靈魂——
也是利劍,一出鞘便直指心口不再回頭的鋒利。
也是脆弱,隱藏在堅硬的殼底下,像雞蛋一樣一觸即碎的脆弱。
是付小羽說「幾天前的那一次……是我會永遠珍重地、放在心裡的那種無價」時的眼神;
是付小羽給他在白板上密密麻麻寫滿的紅色關鍵詞,每個詞都只是「我只是喜歡你」的真摯愛意。
美的定義一旦變了,就再也沒辦法回去。
許嘉樂啞聲說:「因為,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靳楚怔怔地望著他,眼淚無聲地流下來,可是卻一動不動。
似乎從頭到尾,只有這句話,真正讓這個omega陷入了徹底的呆滯。
他徹底地沉默了,一句話不說,拒絕了任何形式的溝通。
只是忽然開始低頭吃桌子上的巧克力,一顆一顆、直到把整個小盒子裡的六顆巧克力全部吃進了肚子裡。
許嘉樂也沒有辦法,只是離開的時候,給靳楚遞了一張紙巾。
下電梯的時候,他的心跳已經越來越快,腦中不斷回想著的是剛剛付小羽被付景拉走時看著他的眼神——
驚慌的、不安的、迷茫的。
許嘉樂的心口忽然劇烈地、緊張地跳動起來,他不知道付小羽面對著暴怒的父親時做的選擇,就如同付小羽不知道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