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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聊……」黑死牟發出一聲冷笑。

  「哪一天, 見到兄長以後,我才想起好多事情來。哪一天,我吹的笛子是不是不難聽?」

  「……」

  緣一無論哪一方面都做的很好,吹奏樂器這種小事又有什麼難呢?

  緣一有些困難地喘息。

  「我一開始吹的時候,佐知子天天堵著耳朵不想聽。」

  (佐知子……?)

  黑死牟背著對方,跋涉過雪林。

  其實他本來可以呼喚鳴女,讓對方把他和背後之人一起運送到無限城,可是他沒有。

  這條明明不長的路,卻被他走出了漫長的、沒有盡頭的路一樣。

  黑死牟在猜測緣一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緣一變得不再像鬼了……可是他臉上的斑紋又為何而消失呢?隱藏起來了嗎?還是說……

  「斑紋……去了何處?」

  「它似乎很不好……削掉了。」

  這是在無慘不知道的時候幹的事情。

  無慘總是說,這個天生的斑紋和生來就能看到的通透世界,正是繼國緣一身為天選之子的證明。

  「我不需要這個。」

  「你當然不需要。」

  你本就是被上天選中的人,就算是拿走了表面的斑紋,可你生來就有那令人艷羨的能力。

  「閉嘴。」

  不要再和我說話了。

  樹枝上跳過一隻柔弱的松鼠。它睜著大大的眼睛疑惑了一下,又跳向了另一根樹枝。一個不小心之下,它從樹幹上掉了下來,落進一灘血之中。

  血液如細線般彎彎繞繞,沿著路途不斷延伸。

  松鼠眨了眨眼珠子。

  它看見血從紅髮男人的褲腳下流出。

  ※

  「進化」,這是何等令人敬畏的詞語。沒有人會知道一個物種能夠進化到何種程度,也少有人會見證這個過程。

  珠世的眼中,屬於緣一的那份血再度發生了變化。

  那一時刻剛好群星閃爍,天幕微垂,四周有颯颯的聲響。

  試管之中,鬼的細胞正在如碎裂的泡泡一樣消散,人血因子的比例再度提升。

  一個人被轉化成鬼時,鬼血細胞會吞噬人類細胞。但是此刻卻發生了逆轉。

  人的細胞正在吞噬鬼血細胞。

  ……可那真的是人的細胞嗎?

  人的細胞,有這麼強大嗎?

  ※

  緣一知道自己在流血。他那一身在別人看來如鋼鐵般堅硬的筋骨,正在緩緩破碎。

  在兩年的休息後,身體裡的某些東西終於開始動彈了。

  他將比人類更像是人類。

  他將比鬼更像是鬼。

  他意識到,這血流光了,無慘當初所給予他的血液就會全數離開了。

  他將重返人間。

  可是這樣子又有什麼用呢?

  與自己一同作戰的、想要守護的人四百年前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剩下的,唯有背負自己前行的已然化鬼的兄長。

  「兄長,你很討厭我嗎?」

  黑死牟不答話,只是行走。

  無數山川風雪落入緣一眼中。他曾經是個不懂得欣賞風物、也不懂得感情為何物的人

  之所以會和詩在一起,是因為他們一直在一起。

  緣一問問題的時候,黑死牟雖然沒有訴諸語言,但是他心裡有萬千話語想要說出口。

  無非是「閉嘴」「真的很很討厭你」「恨死你了」。

  他那早就支離破碎的心,已經裝不下更多的東西了。

  緣一喃喃了一句。

  「我很討厭你。」

  黑死牟:……

  (是啊!那又怎麼樣!)

  四百年來無處發泄的怒火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我就是這般可憎這般無趣這般沒用這般令人作嘔!)

  無法忘記的,多年前的那個血月之夜,他一刀將陽壽已盡的緣一腰斬時的那個場景。

  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那一刀以後,我對自己的厭惡感達到了頂峰。

  在生前無法擊敗對方的自己,在對方死後凌-辱了他的屍體。

  黑死牟抓心撓肝,心中萬千苦悶,皆化作一聲冷笑。

  緣一抬眼,將天上的落單的一隻鳥兒也納入眼中。

  「如果兄長當初不理我的話,說不定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聽見這句話的黑死牟,那依靠憤怒而勉強粘和的心再度被撕得粉碎。

  他在以怎樣低下的心胸去揣度一個天生聖人的想法?

  他幾乎要掩面而泣,可是他永遠都不會表現出這種軟弱的、不男子氣的情緒來。

  黑死牟嗅到了某些濃稠的氣味。他的視線彎彎繞繞,而後便看見了那一直在流淌的血液。

  他只是以為對方要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對方要死了,而不是在欺騙他……

  得趕在他死之前去到無慘大人面前。

  得趕在無慘大人見到他之前讓他死掉。

  然而此刻,黑死牟還在想……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為什麼要死?

  你在欺騙我嗎?

  你到底在做什麼?

  ……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緣一問自己。

  此時的他正在某種關鍵期,模樣很虛弱。他也沒有拿刀。

  他的日輪刀在先前,似乎被什麼動物叼走了。對方根本就沒想著要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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