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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秋鳳震驚地看著他,甚至忘了奪回他手裡的名片,房間裡有其他的病患家屬看到這一幕,沒忍住出聲指責他。

  紛紛攘攘的動靜傳來,可喻仁君卻充耳不聞,怒吼一聲:「管你們屁事!閉上你們的嘴,這是我們的家務事!」

  孫秋鳳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看了眼床上已經徹底閉上眼睛的丈夫,沒忍住勸他一句:「阿君,你爸這輩子就這樣了……我跟他夫妻一場,不能看著他就這樣——」

  喻仁君抬手將她拉到外面「我爸是怎麼想的我最清楚,現在先把你的錢給我,我知道你肯定還有剩下的」,他一邊說,一邊不等孫秋鳳反應,抬手就去翻她身上的口袋,想找出來存摺或者卡片。

  「我會給我爸處理後事,你先把錢給我。」

  「你是不是去一趟蒙城沾染了不好的習慣?阿君,我早告訴過你——」

  母子倆拉拉扯扯,最後以孫秋鳳被洗劫一空,重重被推到牆角為止,她尾椎骨疼痛不已,根本沒法從地上起來,哎喲哎喲地哀嚎出聲,整個走廊都能聽見動靜。

  但喻仁君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又拿著錢跑了。

  「別裝了。」

  他說:「我賺了錢就回來,到時候一定給我爸辦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

  幾日後。

  墓園裡。

  薄菀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看著季清風的棺槨下葬,落土,目光掃過微微陰的天空,不多會兒,有小雨飄下來,將周圍栽種的松柏樹的針葉微微打濕,也在她的傘上落了一層濕潤。

  這個在蒙城叱吒風雲幾十年的人,到老也沒能掌控自己的生命,曾經找人花了大價錢做些什麼續命的儀式,但仍然也沒有擺脫死亡的陰影。

  她放下一支黃色的菊花,看了眼那塊被雕刻好、一塵不染的墓碑,最終轉身離去,不遠處的山腳下,有諸多的記者想來採訪她,可惜都被季家的人擋在了外面,一輛黑色的奔馳開過來,季棠合匆忙從上面下來,身上穿著黑色的衣服,不再似以往那般艷麗。

  可她第一時間卻不是衝到山上。

  而是過去拉住薄菀:「你把他留給你的遺產都捐了?是不是?」

  她急於得到答案,迫切地看著薄菀,見她點頭,又忍不住道:「阿菀,當年害你媽媽他們的人可沒有我,那是季興承乾的,季風起也袖手旁觀,小姨跟你媽媽曾經的關係是最好的,現在遇到一些麻煩,你可得幫我,對不對?」

  她想要那份家產。

  也想要薄菀幫她擺脫那群拉斯維加斯的人的追捕。

  她想回到M國。

  可惜。

  薄菀註定不會讓她如願,冷靜地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薄菀抬眸覷了她半天,忽而笑了下:「小姨,你跟她感情這麼好,她死的時候,你為她留過一滴淚嗎?」

  她的丈夫被迫害的時候,你曾出面阻攔過一次嗎?

  她將那些怨氣發泄到孩子身上的時候,你對我伸出過一次援手嗎?

  誰也不知道薄菀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海那頭的人,總之現在季興承與季棠合被追得十分狼狽,里外都難做人。

  就在季棠合被問得啞口無言的時候,薄菀從她旁邊走過,拉開車門坐進裡面,防窺膜貼好的窗戶讓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她一路從蒙城回到槿城。

  抵達家門的時候,這邊雨下的更大一些,將她的肩頭都淋濕了,喻夏給她開門時嚇了一跳,而後覷見她的神情,只微微怔了剎那,就上前一步,將她抱在懷裡。

  「怎麼了?」

  她問。

  薄菀靠在她懷裡,閉上眼睛又睜開,鼻腔里嗅見的都是她身上的芬芳。

  神經不自覺鬆懈下來,儘管先前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為什麼繃著,而今看見喻夏,回到了這房子裡,不知怎麼,出聲說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句內心話。

  「姐姐。」

  「我沒有家人了。」

  她這一生遇見的家人,都是最開始予以她關懷,最終又給予她傷害的人,父親起初對她很好,後來卻因為沾染了賭-癮,只留下她和母親兩人;季歡也曾愛過她,可是開始多麼愛,後來就給了多大的傷害。

  那些舅舅阿姨自不用說。

  唯一對她好過許多年的,就是外公季清風,然而那份好,也終究是有限的。

  數來數去,薄菀發現曾經唯一對自己好、又從未求過回報的人,竟然只有喻夏。

  抱著她的力氣收緊了一些,喻夏從她的話里讀懂了什麼,很輕、語氣卻很堅定地在她耳邊留下一句:

  「沒關係——」

  「以後我來做你的家人。」

  永遠不背叛你,也不傷害你。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從此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她們倆的命運何其相似。

  前半生種種不斷讓她們漂泊,直到與對方落在一起,生根、發芽,枝葉都纏繞在一起,才總算穩定住,而後下半生不論風霜雨雪,不管什麼都不能再讓她們分開。

  直到死亡的盡頭。

  薄菀似有觸動,勾了勾唇,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垂落在身側的手也抬起,抱著她的腰。

  兩人靜靜地在玄關處相擁,久久不曾變化姿勢。

  身後的背景落地窗外,雨絲如牛毛淅淅瀝瀝落下,在窗戶上落下長串的水滴,室外的雨簾是冷的,可這室內,兩顆近距離貼在一起的心臟,卻是滾燙而熱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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