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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多年後,那枚被他捨棄的桃花種子又重新回到他的掌心,並且將他的記憶一同帶回。

  程聲的手札上寫著凌亂的思路,並不妨礙程榭之將這些破碎的字句拼成一段完整的畫面。

  比如她為了以防萬一,將程榭之的記憶在桃花種子中備份,存儲在狂暴的能量中。她向來喜歡萬無一失的策劃,連自己的死亡也如此。

  沒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所以,烙印在珠子上的並不是系統一直以為的研究成果機密,只是一段記憶而已。

  肋骨燒成的珠子內融合著沈寒琅的血,在大婚之夜也曾傾注程榭之指尖的血液。

  彼此交融。

  程榭之低頭,摩挲上腕骨處貼合皮膚的珠串,神情在變幻的光影里模糊不定,叫人什麼也抓不住。

  俞雪行讀完手札深深地嘆一口氣,他眼角已經有不少細紋,縱然歲月再眷顧他,也阻止不了風刀霜劍日復一日的摧殘。

  「原來如此。」

  他抬手蓋住眼睛,語氣充滿疲憊。

  俞雪行出身高門,一路順風順水,從未有什麼東西忤逆他的意思。程聲是他唯一一個無奈,他阻止不了程聲獻身她所熱愛的,也阻止不了程聲註定的死亡。

  那個多年之前,因為偶然緣故出現在星際時代的外來者,讓程聲確定了時空跳躍的可能,也帶來渺茫的機會,從而將局中所有人都推向既定的命運。

  「你認識那個人。」俞雪行口吻篤定,「是時間的莫比烏斯環,來自命運的惡意。」

  莫比烏斯環,沒有開始,沒有結束。

  一個死循環。

  程榭之指尖碰了碰白瓷杯的邊沿。星際時代這種沒有科技感的古老物件反而極為昂貴,成為被哄搶的奢侈品之一。

  他沒有否認俞雪行的話,事實的確如此。

  當年將時空的秘密無意鋪開在程聲眼前的人,就是沈寒琅無疑。

  俞雪行慢慢對他說著自己的推測:「在你離開那個世界之後,他追溯到了你的蹤跡,並且成功來到了你所在的時代。不過他掌握的時空跳躍不夠穩定,以至於他去到的時間比預料的早了很多年。所以他沒有遇見你,但是遇到了你的母親。」

  開啟一切的根源。

  「再後來你又因為你的母親的研究,去到了他的那個世界。」

  循環往復。

  是程聲的狂熱,是沈寒琅的執念,是程榭之的無知無畏,是俞雪行的冷眼旁觀,命運糾纏在一起,構織成不斷輪轉的循環。

  「……」

  程榭之手指點在額心,長久的沉默讓他不由得恍惚出神。

  不算意外的答案。以他對程聲的了解,實在理所當然。

  俞雪行短促地笑了聲,冷漠的五官揉開,不那麼像個毫無生機的死人。

  「看你的表情,似乎你遇見他不止這一次。我猜你離開的這三年應該又遇見了那個人。」

  「在你失去了過往的經驗教訓的情況下。」

  並不婉轉的嘲諷。

  程榭之點在額心的手放下。

  俞雪行說得沒有錯。

  失去記憶讓他失去了從沈寒琅身上得到的教訓經驗,當再一次靠近時,獵人已經學會了更加高明的捕獵手段,獵物依舊無知無覺,沒有防備之心。

  於是他被捕獲了。

  但此刻他的心情也並不氣惱挫敗,甚至堪稱平靜。

  只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以為是萍水相逢,其實是前緣早定。

  杯中白色霧氣漸漸散去,茶水冷下來,呈現一種澄明的淺紅色,倒映出這對父子相近又截然不同的眉眼。

  俞雪行看著這個已經徹底成熟的青年,依稀在他身上窺見一絲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只是自己過早被打磨得圓滑,而程榭之始終有一絲少年的天真和銳氣。

  像他的母親。

  但也不像。

  斂下恍惚神采,他道:「我倒有些好奇,那個人對你做了些什麼事才逼得你……」他彎了下嘴角,目睹程榭之青筋畢露、緊攥成拳的手,沒繼續說下去。

  程榭之挑了下眉頭,沒準備回答俞雪行這個無聊的問題。

  俞雪行看他模樣,卻好似已經知曉了答案,他身體往後一仰,雙手搭成塔狀。

  「你對自己的事情一向有答案。就如我當年沒有阻止你被圍困追殺一樣,如今我也不會阻攔你的任何決定。」

  他淡淡一笑。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把你母親的手札留給我。」

  程榭之手指微動,抬了抬眼,完全忽視對方前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你對她的死後悔了?」

  「談不上。」俞雪行轉開視線,「我尊重她的任何選擇,也尊重她選擇死亡。」

  「至於其他,那都不重要了。」

  愛欲、利益與野心,混雜在一起,面目早已模糊。

  「不用擔心我拿她的手札去做什麼。她當時的那個時空跳躍的實驗其實也沒有真正成功不是麼?你能成功——是那個人帶過來的力量。」

  因為在這世上,程榭之是唯一一個與他有斬不斷聯繫的人,那些來自他的力量,也只能最終為程榭之所用。

  某種意義上,他從來沒有逃離過沈寒琅精心為他編造的囚籠。

  無論是苦心孤詣還是陰差陽錯居多,結局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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