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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茄很想拒絕小瞳的煙,可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接了過來,含在嘴裡使勁吸了一口。
刺激的煙味嗆得她眼淚直冒,小瞳大聲笑著,輕輕拍她的後背,「怎麼樣,抽菸的滋味好嗎?」
向茄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她也不知為什麼這麼想哭,只是覺得心裡很苦,苦的發澀,悶得發慌,藉由著這機會,讓眼淚流的痛快。
明知道危險,可她抵禦不了誘惑。
越危險越迷人,就像她明知道,和駱加禮不會有結果,可還是想做那隻撲火的飛蛾。
她的青春,過去十八年的人生循規蹈矩慣了,在這人生的十字路口,太想放縱一把,放肆狂歡,就算沒有結果,至少以後回憶起來,也沒有遺憾了。
只為了這沒有遺憾,不惜把生命和所有熱情都葬送進火海。
向茄眼淚流著流著,像是被小瞳的笑聲感染了,兩人靠著牆壁,旁若無人的大笑。
笑了不知多久,漸漸停了,靠著牆對視了會兒。
這處安靜,沒有人會路過這裡,也沒有人聽到她們在這裡放肆的大笑。
小瞳擦了擦眼角,問她:「爽不爽?」
向茄點頭,「爽。」
確實是爽的。
從小到大,很少很少的機會,可以這樣放肆縱情的大笑出聲,做以前不敢做卻一直想做的事。
不用再克制,也無需壓抑。
這個感覺很刺激,很新鮮。
很不一樣。
小瞳夾著煙,往嘴裡送了一口,慢慢說話:「想聽我和禮哥怎麼認識的嗎?」
向茄楞了楞,沒想到小瞳會主動提,點了點頭,「好。」
小瞳沉默了會兒,像是在回憶。
「三年前我從家裡跑出來,一個人漫無目的到處晃悠,在地鐵出口看到了同樣落魄的禮哥,他面前支著一塊畫板,幫人畫肖像,長得挺好看的,衣服也乾淨。」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上了。」
當時小瞳穿著一條白色棉裙,一雙拖鞋,腳趾甲塗成鮮紅色露在外面,一張漂亮的巴掌大的臉,黑色的長直發,連行李都沒有拿,光身從家裡跑了出來。
她站在旁邊看駱加禮畫畫,看了許久。
等他畫完了,她說,「能幫我畫一張嗎?」
駱加禮抬起眼瞧向她。
「我沒帶錢。」她補充道。
駱加禮沒說話,垂著眼撈出煙盒,敲了敲,發現裡面空了。
眼前伸過來一隻細白的手,捏著一個煙盒。
駱加禮抬頭看了看她,抽出一根煙,咬在嘴裡,邊點燃邊偏頭掃向她:「想畫什麼樣兒的?」
「就畫我,現在這個樣的。」小瞳說。
駱加禮點了點頭,拿起畫筆,在畫紙上描繪。
眼神專注地盯著畫紙,時而看向她,煙叼在嘴裡,燃起一截菸灰,簌簌掉落在地上,他也沒看,仿佛眼前只有畫和小瞳。
畫完了以後,駱加禮把畫交給她。
小瞳看了好久,心裡十分喜歡,抱著畫,還是不走。
駱加禮沒有理她,彎腰蹲在地上收拾著畫具。
小瞳挪了幾步到他面前,漂亮的腳趾塗著鮮紅的指甲油,到他眼前,她說:「你帶我回家吧,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就當是抵了這畫的錢。」
「沒多少錢。」駱加禮淡淡的說。
見她還是不走,他也沒再理會。後來陸陸續續又有人來找他畫畫,他收工已經晚上六點,小瞳蹲在一旁腦袋枕在膝蓋上。
駱加禮背起畫板就走。小瞳連忙站起來,跟在他後面,一直走進附近一家飯館。
他問老闆要了兩人份的飯菜,跟她說:「吃完就走吧。」
她埋著頭不說話,低頭吃著飯,這一餐飯吃的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慢。
駱加禮吃完,結完帳起身離開。她連忙把沒吃完的飯推到一邊,追著跑出去。
後來,駱加禮帶她去商店買了衣服和鞋子。
就這樣,小瞳便跟著駱加禮一起生活。
那時候他居無定所,在這個城市裡流浪,她便跟著他,什麼苦都吃。
白天他在地鐵畫畫賺錢,晚上便到酒吧駐唱,偶爾也會去街邊和樂隊唱幾首暖場。
一個月之後,駱加禮把小瞳委託給酒吧的女同事,讓小瞳跟那位同事住,他一個男人帶著這麼一個小姑娘實在不合適,他並不怕閒言碎語,可小瞳畢竟是清清白白的一個小姑娘。
沒過多久,小瞳便從同事那邊跑回來了。
駱加禮沒辦法,只好在自己出租房附近又找了一個房子給小瞳住。
再後來,經駱父的委託,楊永瀚找到了駱加禮,才終於有了安定之處,他們都在初野安定了下來。
向茄想過很多個版本,但從來沒想到過,駱加禮和小瞳之間發生過這樣的故事。
怪不得那些人都傳他倆這樣那樣的流言蜚語。
小瞳故事講完了。
向茄久久沒有回神。
她低頭看著地面,從江邊投射過來的光影落在腳邊,隱約浮起點點斑駁。
和他比起來,她的經歷淺薄寡淡,以至於小瞳在說著他在酒吧駐唱,在地鐵賣畫,一個人獨自在這座城市流浪的那些經歷,仿佛在聽一個遙不可及的故事。
他的世界,離得她太遠太遠了。
原來她以為的,他對她的那些好,絕非對她一個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