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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青陽想搞更簡單一點的,不需要打遮掩的:「那就……密室逃脫吧。」
剛好陰兵隊伍里有不少能工巧匠,甚至還有生前負責給皇室做陵墓的,也算是人盡其才……
離開青福觀,康熙的怒氣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褪去。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康熙有些疲憊地冷靜回憶之前在青福觀的種種,越是記憶清晰,越是無法安睡。
他還記得自己說要帶走保成時,保成臉上的那種抗拒,也回想起老祖宗當時勸他時所說的話——
「我與福臨早算過太子之命,若不是看到日後你如何蹉跎太子,今日為何阻攔你帶他離去?倘若你還有一點父子之情,留下保成吧,放他一條活路。」
什麼叫「蹉跎」?什麼叫「放他一條活路」?康熙想反駁,想說是福臨心不正,胡說八道,自己出家,還要帶歪孫子。但記起福臨當初在黃河岸邊的地藏菩薩慈悲法相,他心裡的底氣一下就空了。
這一路,康熙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偶爾睡著,便會夢到零星的片段,有時是保成小時候的樣子,有時候是太子忤逆頂嘴的樣子,但更多的,是太子毅然離去的背影,或是頹然靠在床上,面容蒼老憔悴,鬱鬱寡歡,行將就木的樣子。
康熙一下驚醒了。
是,是因為福臨的話嗎?突然做起這樣的夢。保成年方二十八,又如何會那樣鬢髮霜白,面容蒼老,渾身都透著一股死氣?
這惶恐一直跟著康熙,讓他心神不寧,以至於半路生了點小病,暫且安營紮寨。
「聖上,五阿哥派人送來了西瓜。」太監候在康熙的營帳旁,身後跟著足足四個侍衛,一起抬著一個足有半個太監大的西瓜,「說是千里迢迢送來的,此瓜難得一見,五阿哥擔心未曾給聖上品鑑到,瓜就不新鮮了,特地遣人送來。」
大約是因為康熙的炫瓜行為,朝廷內外不知何時興起了一股「孝子買瓜」的新風氣。侍衛們抱進來的這瓜,體型之龐大,康熙平生見所未見,可見確實是五阿哥胤祺特地費心——或者說,是遣人費心尋來的。
康熙沒什麼神色地隔著營帳,看了這瓜碩大的剪影一眼,想到的不是五阿哥,卻是保成在青福觀中,蹲下身替他套襪穿鞋的樣子:「……搬進來。」
「是。」太監連忙指揮侍衛們將瓜抬進營帳,再把他們打發出去。
回過身來,太監半晌沒聽見皇上說話,心裡惴惴,正有些發慌,突然聽康熙聽不出情緒地問:「你說,讓胤祺給朕穿襪套鞋,他願意麼?」
太監迷茫了一下,心想有我們這些下人服侍著,好好的聖上要五阿哥給他穿什麼鞋?這,這有點不太合適吧,讓阿哥做下人的事兒?此前,從無先例啊?
不過,聖上要是真要求了,五阿哥肯定會做的吧,至於心裡樂不樂意……
太監冒著汗:「五阿哥純孝之心,自然是願意的。」
康熙不說話,卻是已經將太監的話忽略過去了。
越是回到宮人的擁簇中,越是受到眾人的殷切討好,他越是惦念保成那一蹲身。仿佛那一刻他們就是一對平凡父子,沒有什麼皇位,沒有什麼爾虞我詐。
他甚至有一刻的心軟,想這或許也不錯,那青福觀也能算是他心中秘密的一片淨土……
然後太子的話猛地從他腦海中蹦出來:「是好事啊……到時候我們四世同觀!」
才有所觸動的康熙:「……」
神他媽的四世同觀!誰要和鰲拜四世同觀啊!可惡妖道,拐他太子,藏匿罪臣,包藏禍心!!
…………
康熙的病沒什麼大問題,這次隨行的太醫總算沒掉鏈子,回程的儀仗只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就繼續前行,兩天後抵達熱河行宮。
索額圖踏進行宮的表情都是慷慨就義的——聖上一路都沒發作,肯定是想回到行宮,將索家一網打盡了吧?
康熙揮手止住想要迎上來的接駕隊伍,將索額圖換到跟前來,屏退左右冷冷道:「索愛卿知情不報,實乃大罪。但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扣你三年……五年,」康熙連改兩次,又改口道,「十年俸祿!」
太子丟了,沒將索家上下斬首流放就不錯了,扣十年俸祿算什麼。
康熙不是那種只會無能發怒的皇帝,感情之前先是理智。一來索家家大業大,朝中人脈盤根錯節,除掉索家不但對朝政無利,而且還得給出一個合理理由,那豈不是暴露了太子的事。
反倒是換個角度來看,索家已經沒有了可以支持的皇子,如今立場只能中立,他用起來也更得心應手……
康熙思忖了一下:「這罰,朕也不能罰在明面上。你照常領俸祿,隔天見朕再給朕。」
雖然很麻煩,但錢一定要罰到。
索額圖:「……」
算了算了,腦袋保住了,烏紗帽也保住了,一點點俸祿算什麼……嗚嗚嗚!!本想往後就將每月的俸祿捐去青福觀,給爹改善居住環境的!沒了!
索額圖忍痛謝恩,這時候由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帶領的接駕儀仗才被允許靠近。索額圖順勢混進群臣之中,剛鬆了口氣,就被明珠滿眼酸意地擋了一下:「聖上臨時出宮,身邊只帶了索大人隨侍,索大人聖眷正濃啊。」
索額圖被明珠照著心口扎了一針,本滿腹悲憤想反撲,轉念一想:哂,這老狐狸的兒子就在觀中,未來還不是由太子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