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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累的肌肉連划水的動作都已變形,他用手摸索著水下的船身,只想借著水的浮力衝上水面,吸一口清爽的空氣。

  葉孤城忽然聽到了身後的異響。

  有什麼很大的東西向他極快地游過來,也許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他本能地側身,向後揮劍。

  一個堅硬、寬厚、粗鈍的東西,挾著一股衝力,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身體,一口氣將他直接抵在船上。

  他簡直要以為撞在他身上的是一條獨木舟,突如其來的巨大疼痛幾乎令他失去知覺,短暫的麻痹之後他嘗到了鮮血從口鼻間緩緩湧進水裡的味道。

  他朦朧中看到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殘忍笑顏,以及那人抵在他身上的船槳。這人棄了魚皮水靠,丟了飛魚刺,竟然光身抱著船槳向他衝撞。

  也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握緊劍了,葉孤城想。

  船上逃到甲板一角的海盜點了好幾次引線,總是不見動靜。西門吹雪冷眼瞧著他們奇怪的動作,像看著老鼠的貓。他隨時能夠出手,甚至還有餘地不停地瞥向水中。漆黑的水中接二連三浮上來海盜的死屍,活著的則撲騰著游向海盜船。

  葉孤城忽然自漆黑的水中躍出,他出水的姿態像一尾銀光粼粼的魚。西門吹雪看著他用劍在船沿輕輕帶了一下,整個人輕盈地躍上船,赤足在甲板上站定,收劍入鞘。

  水從他身上淌下來,濕漉漉的白色單衣緊貼著他周身。海上的月投下普照的輝光,他濕透的皮膚和白衣因為吸收了月光而變得虛幻,夢境般的虛幻中偏偏又橫亘著劍氣的肅殺。

  夜色,月色,海色,玉色,水色。

  難以想像只有黑與白,卻令人目迷五色般木立神痴。

  西門吹雪突然脫下罩衫拋了過去,三下五除二給他披在身上。

  西門吹雪的衣服對他來說有些寬大,葉孤城卻毫不推卻,他收緊罩衫,拍一拍西門吹雪的肩膀,向船艙走去。

  「我不能等它慢慢乾燥,否則我全身都是鹽。我去收拾一下,拜託了。」

  ☆、十二、天外白雲城2

  葉孤城用瓢舀著盆中的淡水沖洗身體。

  這些在海船上倍加珍貴的液體落入盆中,又被舀起。海鹽有腐蝕性,沾在細膩的黏膜上、藏在皮膚細小褶皺里的海水,都要洗掉。

  他緩慢地擦拭身體,起身,披上柔軟乾燥的衣裳,慢慢地系帶。

  南海的冬天也是溫暖的,他穿的不多,扎束也簡單。

  背上不離身的劍,他走回自己的客艙,將劍放在枕邊,靠在自己的睡鋪上。

  一顆橘黃色的貓頭突然從他鋪面下鑽出來。

  第一發□□的震動嚇得貓鑽進了床鋪里,發現是熟悉的人才敢鑽出來。

  大橙子喵喵叫著,跳上床鋪,用頭和耳朵蹭了蹭他,又舔舐他的手指尖。

  葉孤城微微抬起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貓頭。

  他慢慢地、小心地嘆了一口氣。

  貓有些不安地圍著他轉。

  船似乎是重新開動了。

  西門吹雪進葉孤城艙房的時候,夜色已經極深。

  「海盜的事情已經了了,船還好,船主說第三天就能到飛仙島。」西門吹雪在黑暗中說,「他害怕再有海盜,請我跟他們一起值夜,我怕你惦記,跟你說一聲。你只管睡。」

  西門吹雪沒好意思說因為他斬破了船家的帆,又斬斷了船上的桅杆,所以留下來和船工一起修船帆修桅杆。

  船主和船工一開始都有些怕他,又有求於他,其他船工跟他說話說不明白,最後還是走南闖北的船主,硬著頭皮上前,用官話請求西門吹雪晚上幫著值夜,以防再有什麼海盜。

  若是陸小鳳在,也許很樂意做這些事,西門吹雪也並不反感。毀壞了人家的東西就應該賠,船主肯讓他們上船就是幫了天大的忙,維護船家的安全,也合俠義之道。

  大橙子豎起耳朵,黑夜裡它的眼睛閃閃發亮,喵的一聲從葉孤城的鋪上跳下來,在西門吹雪的腳下打轉,嗷嗷地叫。

  西門吹雪感覺到一點微微的刺痛。

  「這隻貓怎麼撓人。」西門吹雪道,「這麼晚了,你可不能折騰他。」

  他俯身把貓抱了出去。

  葉孤城起身的時候已經近午,值夜已畢的西門吹雪正在補覺,兩人直到下午才打了個照面。他們都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就在艙房裡沉默地坐了一陣。西門吹雪精心地擦拭了劍,然後把葉孤城放在枕邊的劍也拿過來,更加精細地擦拭著。

  西門吹雪忽然道:「你不高興?」

  西門吹雪何嘗關注過他人的情緒,更何況如此直截了當地問出來。葉孤城倒還真不是情緒低落,西門吹雪如此發問,他不禁一愣:「為何有此一問?」

  西門吹雪道:「你來中原面君,是想令皇帝開海禁。如今海禁已開,海上商貿之權,卻變成貪官尋租之地,盜匪投機之所,有違你的初衷。」

  西門吹雪沒有說他「逼宮」、「弒君」,而是說「面君」,顯然不再將他的所作所為,視為道義之外的謀逆之舉。

  葉孤城道:「你沒有跟沿海的府縣打過交道。若你知道他們日常的作為,開禁之後,出現這類事情本在意料之中。」

  西門吹雪微感意外,道:「私賄官員是一條捷徑,若是許多人都走官匪勾結的路,那白雲城在南海,將來如何自處?你為他們求得開禁,白雲城如不能得利,豈不是猶如抱薪者斃於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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