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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的善政也罷,落地的惡法也罷,不動武的承諾也罷,沒有什麼能夠動搖南海上的白雲城主。

  他伸手拔劍。

  這是陸小鳳也知道的道理,他只有拔劍。

  但西門吹雪可以抓住他的手。

  眾目睽睽之下,西門吹雪的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腕,使他不能觸及自己的劍柄。他加了力道,但並不能掙脫。

  葉孤城瞠大了眼睛看著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沒有鬆手的意思。

  這就太冒犯了。

  此時此地,西門吹雪如此制住他的行動,而他又確實無法掙脫,如果繼續僵持下去,只會將他武功不及從前、體力不支在滿船人眼前暴露無遺,而西門吹雪似乎並不在意這樣折辱他。

  葉孤城沒回頭:「放開。」

  西門吹雪尊重朋友,若是從前,萬無可能阻他出手。但自從知他立枷刑後,西門吹雪說出「只要我活著,你就不能再動武」,並非毫無根據的判斷,他言出必行,即使知道對方何意,他仍不願讓葉孤城先拔劍。

  西門吹雪加重了語氣:「不可。」

  兩人這般忸怩作態,豈能出現在海上對敵之時!

  更何況再糾結下去,白雲城主在南海上近十年積威,真要掃地以盡。

  葉孤城厲聲呵斥:「你第一天認識我?」

  他為人冷淡,言談倨傲,平日不怎樣和顏悅色,卻也從未疾言厲色,這一喝乃是令人吃驚。

  他背上負劍,是右手劍的位置,但說話間竟用左手拔劍,錚然一聲,一道青光只在月下一閃劍已出鞘,西門吹雪也只得放開手,一步撤出。

  那海盜匪首聲勢雖然囂張,卻不敢當真正面攖這一劍。

  兩邊海盜的火銃鉛砂已向這邊射來,可惜近距離搏鬥,冷兵器要比槍械好用,鋼丸鉛砂尚未及身,葉孤城已進到匪首身前,閃開倭刀的攻勢,一劍封喉。匪首情急之下棄刀,用手去護脖子,手掌當下被貫通,也因為這一滯之力,劍竟未能封喉,從下頜穿了進去,匪首當即口吐狂血。

  葉孤城已在匪首身前,火銃準頭又差,群盜的火銃便不敢再射。

  「射船老大!」

  不知誰喊這一嗓子,四面火銃突然向著船主和船工們去了,這些人四散奔逃,有人慌亂之中投水,場面一時混亂。

  火銃響了兩嗓子便啞了。

  西門吹雪站在船帆下,從容不迫從劍鋒上吹去一滴血。

  一幅極為龐大的東西從天而降,忽然遮住了西門吹雪的視線。

  在他閃電般擊倒所有的□□手時,竟有人斬落了船帆。

  這比江湖上用來困住武林高手的網兜還要難纏,西門吹雪情知不妙,急欲破帆而出,可是船帆能頂住海風巨浪,極為巨大,又極為柔韌結實,月光暗淡,船帆覆蓋之下,黑暗猶如山洞,他一時間難以著力,四面又有人圍攻,竟不能立時穿出。

  葉孤城回劍去尋那兩次挑釁的年輕人。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周遭混亂,葉孤城一眼找到他。此人身法也是絕佳,正立在桅上,去了外衣,露出一身魚皮水靠。

  水靠是魚皮所制的潛水服,外表極為光滑,但容易乾裂,平時泡在油中保存,水戰時貼身穿著,遊動起來阻力很小,機動靈活。飛魚島主於還靠一套如意水靠和一雙飛魚刺縱橫七海,這年輕人貼身穿著水靠,還真不愧飛魚島出身。

  葉孤城正要迎身而上,船身忽然劇震,黑幕般的海浪湧起,他急用劍穩住身體,才不至於忽然跌倒。

  看到對方身上的水靠,再受此一擊,葉孤城已意識到這是什麼,他的心隨著船身一起劇烈波動。

  魚皮青年道:「城主知道這是什麼。」

  葉孤城想起匪首與他說出那兩個驚人的消息時,他感受到的船身微動。那時他們就應該有同夥穿著水靠在水下安排了。

  這是沿海用來迎戰倭寇海盜的「水底鳴雷」,號稱「香到火發,從水底擊起,船底粉碎。」

  剛才那遠遠的爆破只是一個警示,不然這船底早已爆碎。

  根本就不是劫貨,更不是什麼為國捍邊,這就是純純粹粹的,殺人。

  葉孤城道:「引爆□□,船身破碎,你落入水中,你未必能逃得性命。」

  魚皮青年道:「你們船上的會水,我們船上的也會水,我們的船隻救自己人。但西門吹雪呢?他會水嗎?他能游多久?你又能帶他游多久?」

  葉孤城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沉下去。

  世上總有這樣的人,知道自己走不到最高處,知道自己的一條命價值不過爾爾,卻用他自己的一條命,來交換那些正直的、有天賦的、有著遠大未來的寶貴生命。

  月光下一道劍氣破空穿出,肅殺如朔風催落葉,未曾看到劍身如何斬至,竟已將粗大的桅杆攔腰截斷。

  魚皮青年和半截桅杆一同一頭栽了下去。

  西門吹雪從厚重船帆中站起,劍氣在他身邊縈繞不散。

  葉孤城向他點一點頭,忽然一躍入水。

  ☆、十二、天外白雲城1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題目取自宋代万俟詠《昭君怨·一望西山煙雨》「一望西山煙雨。目斷心飛何處。天外白雲城。幾多程。」

  此刻西門吹雪的武功凌駕於所有人之上,他白衣踏月,身法之奇、出手之快,勝過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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