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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很擔心嫂嫂和小侄,小侄才一歲多,她好怕在去往幽州的路上,他會出事。

  且她養的那兩隻小犬,也應該被抄家的人摔死了。

  裴鳶在此之前,從未意識到自己的家人一直是支撐著她的無形支柱。

  可如今,這個於她而言最重要的支柱已然坍塌。

  裴鳶想從夢境中趕快醒來,可她那魂識卻似是被囿在了軀體之中,無論她怎麼努力,就是醒不來。

  似是有一個她看不見的惡鬼,正在拖拽著她的四肢,亦在用魔爪無情地壓迫著她的心臟,害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好似是艱澀地睜開了雙目,也看見了青陽殿那華榻之上的熟悉景象,可卻連抬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裴鳶因而無助地哭了出來,隨即便覺,她好像墜入了一個溫暖又寬闊的懷抱之中,鼻間亦嗅到了熟悉的,且令她倍感安沉的柑枳香的氣味。

  原來是司儼見裴鳶有夢魘之態,便將她小心地抱在了身上,美人兒縱是懷了身孕,身量亦是纖瘦嬌小,輕得就如沒骨頭似的。因著她身懷有孕,司儼抱她的動作亦比平日小心萬分。

  裴鳶白皙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涔涔的冷汗,她的模樣虛弱又可憐,便同小孩子似的,伏在男人的肩頭可憐兮兮地低泣著。

  司儼用大手輕輕地拍著小姑娘的背脊,低聲問道:「做噩夢了?」

  裴鳶吸了吸鼻子,這才恍然意識到她睡過去前,小腹還一直泛疼來著,便焦急地問道:「寶寶…寶寶有事嗎?」

  她問這話時,眼淚還在往外溢著。

  男人深邃的眉眼滿溢著對她的疼惜,他最是不希望他的小嬌鳶會承受這樣的打擊。

  司儼邊伸手為她拭著淚,邊溫聲哄著她,「放心,孩子沒有事。」

  「嗚…嗚…我知道哭對寶寶不好…但是我真的…真的忍不住……」

  裴鳶一想起家人們,就覺悲痛又傷心,且女子於孕期的情緒本就有些不穩,她一醒過來就備覺無助,卻也恨自己只知道哭。

  她並未察覺到,司儼的衣袖竟是有著數道的刮痕和口子,他趕來的路上,那匹大宛馬因著受不住急奔而於半路倒在了地上,他雖身手矯捷未被摔傷,可身上的弁服還是被刮破了。

  裴鳶仍無助又可憐地泣著,卻覺這時的司儼已然用雙手捧覆起了她巴掌大的小臉兒,隨即他身上冷冽的氣息亦掃拂過了她哭得薄紅的眼皮。

  司儼的嗓音溫沉又堅定,低聲哄著她道:「鳶鳶不哭。」

  「一切都交給我。」

  小美人兒眼眶中那些晶瑩的淚水一滴又一滴地往男人的手背上落著。聽到這話,裴鳶掀眸看向了司儼,他亦傾身吻去了她所有的淚水,「我一定會護好鳶鳶,你的家人也不會再出事。」

  ******

  幽州為偏僻不毛之地,而裴家人被流放的地方,則在幽州的最北端,此處冬日極寒,且農田稀少,他們到抵了此處後,便要自生自滅。

  幸而在多年之前,司儼便對幽州一地有了自己的規劃,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輸,也想在登基之後將流民遷入幽州,他還會減免這些到幽州居住的百姓的稅賦,以此讓幽州變得富庶。

  所以司儼在此地,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這其中有富甲一方的商賈,也有些州郡的官員。他們一旦入境,便能得到照拂。

  裴家人在前往幽州的途中,還需途經并州和冀州,司儼亦在這兩個州中調派了人手,讓他們隨時關照裴家人的安危。

  司儼得知,裴弼長子的身體在流放的途中果然出現了問題,幸而他及時得到了救治。他歲數過小,還離不開大人的照拂,班氏和裴丞相也自是對長孫放心不下,便暫時留在了幽州。

  為了讓裴鳶放心,司儼便欲派人先將身強體壯的裴猇送到潁國來,裴鳶見到他後,心緒便也能放平許多。

  而那回信中卻說,除卻裴猇,這番還會跟來一個年過四十的裴氏族人,好像是裴猇執意要帶上她。

  司儼自知,裴氏最出色的族人都在裴丞相這一支,包括已故的裴太后,還有任治粟都尉的裴弼,和驃騎將軍的裴猇。

  剩下的裴氏族人若在京中,也都是任六品以下的小官,還有些裴氏族人在司隸的其餘郡縣任地方官員。

  司儼並不能猜出,跟著裴猇輾轉來潁的人到底是誰。

  ******

  三日後,裴鳶的身體微有好轉,但仍處於容易小產的危險期,且姑臧近來天炎,故而亓官邈還是建議司儼,不要讓裴鳶輕易出殿。

  這日上午,裴猇便和那名神秘的裴氏族人到抵了謙光大殿,並在侍童的指引下落了座。

  司儼對來人倍感好奇,卻見她的身形高挑偏瘦,竟是個女子。且她雖穿著樸素,但是周身散著的那種高貴氣質,卻是怎麼掩都掩不住的。

  待那女子摘下了遮面的帷帽後,司儼的鋒眉不禁微挑。

  只聽那中年女子開口道:「這潁國王宮卻然不錯,並不亞於上京的建章宮。」

  司儼面色平靜淡然,回道:「原來裴太后,您並沒有出事。」

  裴儷姬的眼角雖有了歲月的紋路,容色卻依舊美艷姝絕,她唇角微勾,隨即便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大梁的太后了,按照輩分,撫遠王也喚我聲姑母罷。」

  司儼身著君王華貴又鎮重的冠冕,卻是儀質謙謹地喚了裴儷姬一聲姑母,他覺她的狀態瞧著比閼臨舉辦郊祀大典時要好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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