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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艙內的空間並不寬敞,白歷不可自制泄露的信息素混合著陸召的信息素,迅速充滿了整個隔離艙。
白歷的精神不穩定,愣愣地看著陸召。
陸召站在那裡,既不靠近,也不後退。他看著白歷道:「我就站在這裡,你敢碰我嗎,白歷?」
胸膛里仿佛有一頭巨獸,在一下下踩踏著白歷的心臟。他看著陸召,無法出聲。
「你不敢,」陸召平靜道,「你他媽就是個膽小鬼。」
不敢承認恐懼,又捨不得離開。
瞻前顧後,左右搖擺。
白歷覺得自己狼狽不堪,他半垂著眼,易感期的情緒起伏几乎有一瞬間差點兒讓他大叫起來。
他想說你他媽懂個屁,你知道什麼,又不是你活在整夜整夜的煎熬里,又不是你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僅僅能做到走路不一瘸一拐,又不是你忍受著亂七八糟的人生,還要迎接身敗名裂的結局。
話堵在嗓子眼,白歷看到陸召那隻手,就又沒了聲息。
那隻手一片青紫,卻依舊敢往下一秒就合攏的倉門縫隙里去塞。白歷知道如果陸召是他,陸召不會逃跑。
「白歷,你的膽小我他媽煩透了,」陸召說,白歷的身體一顫,就聽見陸召又道,「但我看到的始終都是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會邁出那一步的你。」
陸召早就知道,白歷這人空有一副白大少爺的驕傲皮囊,內里卻是個無可救藥的怯懦者。
他敏感脆弱,矯情至極。可就這樣一個人,依舊替隊友挨了那一下廢了一條腿,活得並不快活,卻還是選了從未有人開發過的機甲,放棄了更方便自己的道路。
陸召說:「為什麼到了我這兒,你就不邁了呢?」
白歷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起身,又是怎麼把陸召按在隔離艙的牆壁上。他仿佛被人戳穿了皮囊,露出真實的內里。真實的他並不好看,醜陋弱小,軟弱不堪。
「我會告訴你,我說了我會都告訴你,」白歷聽到自己壓低的吼聲,「你就非得在我這時候逼我是嗎?!」
陸召看著他,眼裡沒有半點兒恐懼:「是。你生氣了,我覺得我不用再等了。」
他說的直白又坦然,就戳著白歷的軟肋,不給白歷任何退路和餘地。
白歷感覺自己的易感期在陸召看來就像一條被嚇到了的奶狗,叫的再大聲,一拳就能撂倒。他的眼眶發紅,瞪著陸召。他的情緒蒸騰著,頂著他,白歷脫口道:「我早就知道我的腿會廢掉。」
陸召愣了一下,皺起眉頭。
「我知道我的腿會廢掉,我也知道你會被光腦匹配給我,」白歷的聲音里仿佛壓著各類情緒,「我還知道唐開源會回主星,你會覺得他很好,你會離開我。」
前半句陸召還勉強聽得懂,後半句就越來越想不明白。電光火石間,他猛然想起唐開源握著他的手時他出現的並不熟悉的記憶,和莫名其妙的情緒波動。
他似乎抓住了白歷話里的意思。
白歷又說:「我的腿會因為你第二次被重創,自此徹底殘廢。老子的命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樁樁應驗!陸召,我怕了,我是真的怕了,我不想再住院了,我在夢裡已經住了幾百次院,一個人死在病床上無數次了。」
陸召無法處理這話里的信息量,他愣愣地看著白歷,無法理解。
他根本不懂白歷在說什麼,只是下意識伸出手,摟住白歷的身體。
白歷的臉埋在他的脖頸,陸召的腦子裡迴響著白歷的那些話,他覺得荒唐,卻又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我知道我是個垃圾,我得離你遠點兒……」白歷低聲道,「可我喜歡你,我真他媽的喜歡你,我不知道怎麼辦,陸召。我完了,所以我害怕。」
易感期讓他的情緒無法自制,說話都顛三倒四。
他組織不起完整的語言,但他知道自己得說出來。
他被那個逆光而來的陸召折服,他淪陷進這段感情,他自私無恥,怕得要死,可他又不願意撒手。
無恥之徒,膽小懦夫。
這就是白歷和白歷的感情。
陸召覺得心裡被撞了一下,他覺得白歷跨過了一道坎,真正站在了他面前。
這感覺仿佛一股熱流,澆注全身。他模模糊糊意識到白歷的恐懼來自於一個顛覆三觀的原因,當白歷脫口的瞬間,陸召知道自己贏了。
帝國之鷹戰勝了白大少爺心裡那點兒矯情和怯懦。
陸召呼出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唐開源有問題。」他頓了頓,又說,「我不明白你說的『命運』是指什麼,但有件事兒你得搞清楚。」
白歷沒吭聲。
陸召說:「如果命運讓我離開你,那就讓命運去死。」
白歷的抬起頭,看向陸召。
「別讓我有選擇,」陸召不迴避他的目光,「白歷,讓我沉迷你。」
在面對不久前命運落下的瞬間,陸召曾因為唐開源的觸碰而意識恍惚過一瞬,但當白歷的名字脫口的一瞬間,他知道他的人生從此沒有別的選擇。
所以他等不了了。
好在白歷給了他回應。
一個膽小鬼終於鑽出了他的殼。
白歷的眼底掀起一片光亮,他親吻著陸召的嘴唇,又順著一路向下,張開嘴在陸召的喉結咬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