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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

  那「太監」低聲嘆了口氣,「看清楚些再上路,難道不好嗎?」

  他的聲音不細不尖,微微的低沉,帶著溫潤的笑意,顯然並不是真的太監。

  藥粉起效,糊在成宣帝混沌的眼珠上的那一層薄霧散了,他終於能看清楚眼前的人臉。

  是一張俊美的男子的臉。

  十多年過去了,這張臉早就褪去了青澀,變了模樣,但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以及右眼正下方的一顆褐色的淚痣,叫成宣帝瞬間認出了來人。

  「你,你……啊……」

  「我是孟玹啊,八殿下,你忘了嗎?」孟玹微微附身,慢慢貼近成宣帝的臉,笑得如鬼魅,「忘了嗎?我是陸元霜身邊的小跟班啊。」

  「你還記得陸元霜嗎?」

  「就是那個被你背叛,失去摯愛,家破人亡,最後客死異鄉的陸元霜啊。」

  孟玹彎著唇,眼裡卻是一片冷漠。

  「是你親兄長最愛的那個陸元霜啊。」

  「啊……啊!」成宣帝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手吃力地抬起,想要去抓孟玹的臉。

  孟玹笑著將手伸向成宣帝的脖子,他慢慢扼了上去,緩緩收緊五指。

  成宣帝呼吸困難,他的臉變得通紅,手指用力抓住被褥,兩條腿也突然有力了一樣往外瞪。

  「先生,不可……」楚貴人突然緊張地制止。

  「我知道,掐死會留下痕跡的。」孟玹笑著鬆了手,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看成宣帝如看一隻螻蟻。

  「蕭順明,你記住了,我來替陸家那幾十口人命找你報仇了。」孟玹說,「當年,是陸家人替你背了黑鍋,你才坐上了皇位。如今,也是陸家人毀了你的皇位,親手了結了你的性命,你記住了。」

  他拿出一個黑色的瓷瓶,將裡頭的藥丸給成宣帝強灌了下去。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成宣帝咽氣了。

  孟玹親眼看著他咽了氣,摸了他頸部的脈搏,直到那處不再跳動,才拿出一條帕子,仔細地擦了手指,連指縫都沒錯過。

  ……

  成宣十七年臘月初十,大雪漫天飛舞。

  天地間一片縞素,鵝毛大雪飄向身後,孟玹垂著眸,嘴邊帶著滿足的笑意。他逆著人流往外走,雪片落在他肩頭,久久不見融化。

  踏著響鞭的聲音,穿過宮巷,邁過宮門。

  孟玹站在宮門口,回頭看向雪花亂舞的天空。

  「快過年了啊……」

  跨過除夕,越過新年,一切都將是全新的開始。

  先帝死後的第三天,新帝替父下了罪己詔,當年七皇子和陸家的冤案被平反、昭告天下。

  真相大白於天下,清白還於人間,知曉此事或是牽扯其中的故人中,有人歡喜有人懼。

  孟玹來到了國舅府。

  蒼涼的府門外,里三層外三層都是玄麟衛的兵丁。

  昔日的國舅府何等風光,可沈貴妃身死,成宣帝病逝,國舅府門可羅雀,若非首輔大人開恩,給這國舅府添了不少人氣,還有誰願意來這呢。

  孟玹上門與沈國舅敘了舊,再出來時,沈國舅不知是急火攻心還是氣壞了身子,竟是當場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孟玹搖頭嘆了聲,他看著小包裹里裹著的十數瓶毒藥,又搖搖頭,「可惜啊,可惜。」

  阿汝給他準備了這麼多,結果到剛款待國舅到第三瓶,人就撐不住了。

  這些藥不會致死,阿汝特意交代過,別叫人死了,她的話他有好好聽,可誰能想到這姓沈的這般不中用。

  罷了,回去叫阿汝給他開些藥治病吧,等身子好些了再上門拜訪,左右他都有一生的時間去和沈國舅清算這前半輩子的爛帳。

  ……

  新帝登基,沈長寄一連忙了好些日子,轉眼就要到除夕。

  今年的除夕會格外熱鬧,首輔大人說先貴妃和先帝先後病逝,眼下正是要大辦喜事沖一衝晦氣的。

  因著要大宴朝臣,除夕前的幾日,沈長寄朝日初上便離府,披星戴月地歸家,謝汝並無多少時間能見到他。

  臘月二十八,沈長寄一如既往早早地出門了。謝汝醒時,身側的床榻已經沒了溫度。

  她裹著被子靠在床頭,陷入沉思。

  她總覺得,沈長寄好像在刻意躲著她,她能察覺到半夜的時候她被抱得很緊很緊,有的時候被他手臂勒得喘不過氣,她醒時,男人睡得並不安穩,他好像總是很痛苦,即便抱著她,也不能安定。

  一連觀察了數日,她愈發肯定,沈長寄就是在躲著她。

  為何躲她?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思來想去。

  「平箏,你哥在府上嗎?」

  「……」

  **

  一早出門的沈長寄,這一日沒有進宮,他孤身一人,去了華府。

  華府的會客廳內,下人們都被遣散,就連華氏都被趕了出去。

  華老夫人坐在上首位,沈長寄則是坐在客位上,鎮定自若地飲著茶。

  老夫人手裡拿著那塊沈長寄提供的玉石吊墜,她那雙看遍世間的波瀾不驚的眼中,慢慢浮現出一絲不可思議。

  「若老身所料不錯,沈大人這一塊,與老身這一塊,乃是同一個。」

  她將兩塊玉石舉高,透過光觀瞧,一個晶瑩剔透、光滑飽滿,一個卻暗淡無光、飽含雜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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