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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是有人刻意破壞這樁婚事,那倒是說得通了。
她閉上眼睛,想著蕭湛初,那個最初見了她都不怎麼會說話的蕭湛初,接近木訥的蕭湛初,她覺得這是他不懂事,小孩子氣,根本就是沒長大。
可是,如果這個蕭湛初,最初就已經設下計謀,破壞自己的婚事,讓娶自己的男子全都毀了婚約,最後再從天而降把自己娶進家門呢?
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呢?
顧玉磬不寒而慄。
她咬咬牙,告訴自己,她不信的,不信從一開始,這就是蕭湛初的設計。
怎麼可能,他不是那種人。
可是腦子裡,一個聲音又問她,上輩子夫妻三年,這輩子也嫁了幾個月,你真得了解他嗎?
你知道他是怎麼從默默不聞的皇子爬到這個位置的嗎?
黃貴妃對他並不好,他孤立無援,卻能在皇帝的御書房裡站穩腳跟有了一席之地,十七歲的時候便可以執掌帥印統領兵馬,這其中,他到底走了怎麼樣一條路,又用過什麼手段,你知道嗎?
顧玉磬的腳步便有些顫了,她一步步地走,走得冷汗直流。
她知道他對自己確實是極好的。
但是
她還是會想起,上輩子那個未婚夫逃婚後的自己,那個孤立無援受盡嘲笑的自己。
她對蕭湛初曾經充滿感激,以為他解救了自己,也以為自己年紀比他大,其實是耽誤了他配不上他。
後來她在婚姻中覺得自己受盡冷落,心生了怨恨,但那怨恨里,依然糾結著對他的感激。
如果這一切從最開始都是他的設計,這讓她怎麼去接受?
第74章
回到皇子府的時候,天卻又陰了下來,絲絲細雨朦朧暗色的網,低低地壓下來,籠罩在燕京城上空。
顧玉磬失魂落魄,也不顧丫鬟從旁等著伺候她披戴,便逕自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這麼一來,旁邊等候服侍著的丫鬟嬤嬤,還有不遠處低首聽命的侍衛,全都看過來。
顧玉磬也不管不顧,逕自往二門過去。
小惠兒急走幾步,為顧玉磬披上大氅,又低聲道:「下著雨,快為娘娘執傘。」
於是一柄油紙大傘便撐了起來,為顧玉磬避著風雨,更有幾個擁簇在前後, 小心地虛扶著,生怕她萬一腳底下走滑了。
顧玉磬此時的心神哪裡在意這些,只覺得自己身子猶如遊魂一般,不知道冷熱寒暑,甚至想起自己上輩子死後飄蕩在皇子府上空的情景。
其實她傻啊,等在那裡有什麼用,又能等到什麼,他必是不會說的。
便是他答應了要娶別人,怎麼可能說呢?
顧玉磬以前看不清,如今卻再清楚不過,他從來不是她以為的小孩子, 不善辭的外表之下,其實一直隱著他的灼灼野心,上輩子,他曾對她說過為數不多的話,有一句,半真半假,卻透出了他的心思。
他問她可喜九鳳金釵。
那個時候,她很愚鈍,根本沒敢想他在籌謀那個位置。
如此飄忽忽地走到了後院廊下,她卻停下腳步,看著朦朧語中的那廊檐,那屋舍亭榭,竟分不清,她到底是走在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她沉默地站在那裡,也不進屋,風簌簌而起,雨飄然而落,秋雨細如牛毛,飄灑在衣擺上,浸濕了衣裙,她渾然不覺。
她的心,都在想著蕭湛初,上一世的他,這一世的他,那個被自己在唇角落上第一個吻的他,那個躺在榻上明明隱忍到了幾乎崩潰,卻依然任憑自己欺負的他。
這樣的一個他啊,怎麼不讓人心憐,恨不得抱在懷裡仔細珍藏。
可這樣的他,是真正的他嗎?
上一世,她去和閨中姐妹說話,結果旁邊敬畏而忌憚的目光,她還記得,隱隱聽說的那些傳,被血洗過後牆縫裡依然殘留的紅色血痕,這又是另一個他了。
正想著間,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那是男人的靴子沉重地踩踏在濕潤石板上的聲音,很急的腳步聲,是從容盡失的匆忙。
那腳步在走到距離顧玉磬一丈多遠的時候,陡然停下,於是顧玉磬便聽到了他的呼吸聲。
風聲輕緩,雨意縹緲,他的呼吸聲一下緊似一下。
她抿著唇,沉默地站在那裡,視線越過廊檐上高高翹起的勾角,看向蒼茫的天空。
下著雨的天空,沉悶得讓人看不透。
他也許已經知道了,停在她身後而不前,必是知道她聽說了,所以心生躊躇。
顧玉磬苦澀地笑了下,其實能猜到,應該就是了,但到底心裡還存著一絲希望。
就在這麼一低首苦笑時,蕭湛初幾步上前,從後面將她攏住。
並不覺得冷的,但是當她被那精壯的身體包圍,她才意識到,其實她冷,淒風苦雨中,她的衣衫已經半濕。
原本毫無知覺,現在卻有寒意自身上那潮濕中往外蔓延,每一寸寒意都如無形的絲,迅速蔓延全身,最後形成一道冰冷的網將她禁錮其中,她無處逃脫,下意識打了一個寒顫。
他越發將她抱緊了,又用自己的大氅將她裹緊了,低首啞聲問道:「怎麼淋成這樣,傻了嗎,下雨還傻站在這裡?底下人怎麼伺候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周圍一行伺候的,盡皆面色蒼白,兩腿發顫。
便是再遲鈍,也都看出來了,今天的皇子妃不對勁,今天的九殿下更不對勁,像是……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