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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外面傳來聲響,卻是衣裙已經到了。
蕭湛初先出去,吩咐了幾聲,便有嬤嬤進來,恭敬地請顧玉磬進了旁邊內室去更換衣裙。他底下人倒是會做事妥帖,匆忙之間,竟購置了好幾套成衣供她來選,顧玉磬挑了那件櫻色意襟袷衣,並一件湖水綠繡雲紋綃裙,穿上後,又由嬤嬤伺候著稍作整理。
那嬤嬤她倒是知道,姓岳,那是宮裡頭老人了,以前伺候在太后身邊的,後來太后憐惜這小皇孫,便派了伺候蕭湛初,約莫也伺候了六七年。
這樣身份的老人家,她這個客人用著倒是不太合適,但如今也只能故作不知。
待理好衣裙,她點頭示意,算是謝過這位岳嬤嬤。
顧玉磬這裡收拾妥當,蕭湛初才進來,進來後,他無聲地站在那裡,一雙幽深的黑眸沉靜地望著她。
就顧玉磬的記憶中,蕭湛初總是慣於保持沉默的。
沉默之時,他會安靜地望著她。
這種目光總是讓顧玉磬覺得裡面多少帶了審視評判的意味,好像那聖人高高居於九霄雲上,俯視著世間蒼生。
於是無聲的壓迫感便會傳來,每每這個時候,顧玉磬心裡便會忐忑了,他雖年輕,但鋒芒太盛,身份貴重,自己又是高攀了他,所以每每他不說話,她便不自在,會心生忐忑,甚至會想他是不是惱了,一來二去,便覺得他這個人性子實在不好。
如今,整理好衣裙的顧玉磬,抬眸看向這男人。
白色的日頭自窗欞映入,漫過他俊朗清冷的下頜,也映過他削薄的唇,明明生得那麼細緻好看的男人,卻是眉眼一動間便能要人性命的。
顧玉磬打量了他好久,終於道:「殿下,我也不好久留,先回去了。」
蕭湛初略停頓了下,才道:「好。」
顧玉磬低著頭,把玩著腰上的玉帶:「殿下保重身體。」
蕭湛初:「嗯。」
顧玉磬:「哪日聖人為殿下訂親,定要挑一個心儀的,殿下記得,無論娶了哪個,好生護她周全。」
蕭湛初:「嗯。」
顧玉磬心酸,不過面上不顯:「那臣女告辭了。」
蕭湛初便沒再說什麼,送顧玉磬竹苑。
顧玉磬邁過竹苑外的那條迴廊,回首看,竹影婆娑,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
她悵然若失,也鬆了口氣,卻也沒再說什麼,一時就有嬤嬤前來迎她,小惠兒也過來,陪著她上了馬車。
那馬車緩慢地駛出莊院,繞過大門後,行在院牆外那條路上,路邊便是淺水,水上蘆葦成片,被風一吹,蘆花飛揚。
她就在飄飛的蘆花中回頭望,卻見那紅瓦院牆內的樓閣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立在那裡,望向自己這方向。
自然是蕭湛初。
蕭湛初這個時候也看到了她,隔著紗簾,清淡幽深的目光好像穿透而來。
顧玉磬收回目光,落下紗簾,倚靠在馬車的引枕上。
回到家中後,先換了衣裙,幸好她衣裙多,都是由小惠兒掌管,其它丫鬟未必能記清楚,也並不知道她那身並不是自己原來穿著的,倒是矇混過去。
小惠兒對她忠心,自然不敢說什麼了。
換下後,稍微洗漱,便過去了母親那裡,將拜訪汝平縣主一事一一說了。
安定侯夫人帶了三個兒媳婦,將事情前後盤問一番,之後幾個人又開始商量起來,畢竟汝平縣主的突然示好讓人摸不著頭腦,那一日顧玉磬進宮,太后對她的喜歡也顯而易見,這其中是否有別的什麼意思?
安定侯夫人想著顧玉磬的親事,疑心到這個上面,把兩位公主下面的年輕兒郎都數了個遍,甚至連皇子那裡都想過了。
顧玉磬從旁聽著,自己母親掰著手指頭想了所有的人,並未想到蕭湛初那裡。
她心裡明白,可見在大家的心裡,想都沒想過自己能嫁給蕭湛初吧,畢竟自己是訂過親又退婚的,年紀又大,蕭湛初那樣的,應該是世間最好的才能配他。
安定侯夫人和幾個兒媳婦叨叨了半響,也沒個著落,最後不了了之,反倒說起來寧國公府送來的新鮮野味,說是讓人烤了來晚間用。
又說回頭自家莊子上的什麼,送給寧國公府一些。
因雙方都有意親事,雖還沒成,但其實已經比以前更為親近了。
顧玉磬聽這個,乾脆收了心,在家潛心女紅,並學著掌家。
女人總歸是要嫁人的,能嫁洛少商她知足得很,嫁過去就是嫡長兒媳婦,說不得要掌中饋,重活一世不容易,她得好好經營這輩子。
顧玉磬甚至盤算著,如果嫁過去能儘快生個一男半女最好了,所以那黑苦的湯藥,她到底捏著鼻子給自己往下灌。
不吃點苦頭哪能行,不吃點苦頭生不出孩子,再疼愛的公婆怕是也要有些說道了。
安定侯夫人見她這樣,自然不免感慨,想著到底是長大了懂事了,又想著她明年要嫁出去,竟然暗地裡有些不舍。
顧玉磬潛心備嫁,往日相熟的小姐妹便來往少了,外面的事自然也知道得不多,還是那天過去別人家做壽,偶爾間聽到一嘴,關於蕭湛初的。
於是她便知道,蕭湛初如今身子好了,搬回了皇子府,還被聖人委任了許多差事,越發出息了。
也聽說蕭湛初要訂親了,訂親的應該是馮大將軍的女兒馮紫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