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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捨不得。」他如夢初醒,有些羞澀地隔著蓋頭碰了碰沈檸的臉,仿佛確認是真的娶到人,才緩緩鬆開手,翻身上馬。

  臨行前還要回眸看轎子一眼,也不管鬨笑聲一瞬間愈發熱烈。那張如廣寒清月的臉上,眉目溫柔得不可思議。

  不少跟隨師門長輩前來湊熱鬧的年輕女弟子,剛陷入愛河,就已失戀。

  隨著隊伍遠去,無數人議論著:「真是一對璧人。」

  「可不是嘛,傳聞沈檸對柳燕行情根深種,不能自拔。今日瞧著,倒像是柳燕行對沈檸情根深種。」

  「你說沈檸嫁給柳燕行,日後算咱們正道的人,還是邪道?」

  「嗨,這還不是隨她麼,人家小夫妻被窩裡商量妥就好。」

  劈劈啪啪的鞭炮響起,這一處小院中熱熱鬧鬧,洋溢的歡暢與喜意飄散出好遠。

  所有人都在為這一對天作之合而高興,人們笑著鬧著,直到傍晚才散去,跟著車隊返回桐湖鎮。

  顧知寒最愛熱鬧,大手一揮,把桐湖買的院子改作婚房,晚上在鎮子上還要擺宴席、鬧洞房。他發了話,調來天底下最好的酒,今日要親自上陣,同送嫁的沈樓喝個痛快!

  散場後,沈纓不喜熱鬧,便只留下沈檸的舅舅王誠一家,幾人同阿羅也置辦一桌席面,默默吃著飯。

  待王家人離開,阿羅收拾殘羹冷炙,沈纓坐在院外的海棠樹開了好幾壇酒,獨自一人默默喝到深夜,酒液打濕衣袖,滿身寂寥。

  院門外,落了一地紅綢與花瓣。

  肖蘭從前一晚就坐在院外一株花樹上,等了一整晚,看著天不亮沈檸就被曲杉斛喊起來裝扮,看著柳燕行騎著神駿的照夜玉獅子馬,帶著浩蕩的迎親隊伍前來,再看著柳燕行和沈檸兩人拜別沈纓,最後看著柳燕行護著沈檸一步步上了轎、又一步步離開這裡,漸行漸遠。

  他看著旁人娶走了自己心愛的姑娘,每一時每一刻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明白柳燕行眼中的珍惜與愛重,更看明白沈檸蓋頭揚起時,唇邊的歡喜。

  他一直靠在樹上,離得也不遠,真要說起來,沈檸、沈樓、顧知寒、甚至四君都可能發現他,只是那麼多人歡歡喜喜、吹吹打打,全副心神都凝在婚禮上,才沒能察覺。

  其實,肖蘭也不知道自己放下谷里事務,日以繼夜地趕來,是想看到什麼。

  大概只是想再看一看柳燕行是否真的疼她,也看一看那個姑娘穿上嫁衣的模樣。

  一個男人如果有放在心尖的人,很容易就能從他的眉梢眼角看出情誼,那些情誼會從他的目光、臉上流露出來,半分都做不得假。

  柳燕行無論走在哪裡,視線總是不離披著蓋頭的沈檸身上,即便騎著馬仍不時回頭,仿佛他娶到手的不是位劍道宗師,而是弱不禁風的玻璃人。

  任誰都看得出他是愛慘了自己的新婚妻子,才會整套流程神思恍惚,像是無法相信自己真能得此嬌妻。

  但肖蘭卻不覺誇張。若今日騎在馬上的是自己,恐怕也要一步三回頭,生怕只是一場幻夢。

  柳燕行是真的很愛沈檸,沈檸穿嫁衣的樣子,也是真的很美,就像他無數次幻想中那樣。

  不,比他想像中更美、更好,是世間最美的顏色。

  他就知道,沈檸很適合火紅的顏色,像她的容貌一樣,凝白臉上唯有紅唇黑瞳,明艷驕傲如九天的鳳凰。

  肖蘭回帝鴻谷後在後山吹了一夜的笛曲,次日進階琉璃心十層,成為正道宗師。此後專心整頓正道事務,同洛小山當年一樣於江南江北奔波,沉默話少,卻處事公正。

  他為追繳江湖上奸|□□女的采|花|盜,曾從江南綿綿細雨中追入漠北;也曾為救一個小門派的孤女,笨手笨腳孤身帶著小女童一路趕往青杏壇,冒著風險采來藥保她性命。

  他在十層耽擱了足足六年,六年間,帝鴻谷雙星的名聲與沈檸劍聖的名頭逐漸站穩,卻始終無法進階十一層。

  又是一年端午,肖蘭回到鈞陵城,重新踏上十二階夜市,在那座橋前停下腳步。

  花燈高懸,萬點燈火,一如當年。

  他在撿到手帕的地方等了很久,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一個姑娘撞到腿上,然後倉皇抬眸。

  可是直到燈火漸次熄滅,也再不會有這樣的冒失鬼。

  之後他回了谷,在後山那片湖水邊仔仔細細地把熾伽和羽箭擦拭好,將記憶中與沈檸相處的一點一滴完整最後回顧了一遍。很多事已然無法做到,但至少,他答應沈檸的約定一定得實現。

  他要給沈檸一顆曾經承諾過的琉璃心。

  可是肖蘭後悔了。

  他在明心路上找到刻有沈檸名字的那一盞燈,將耳釘取下,放到那盞明心燈下。

  過去六年,很多事已經開始模糊褪色,唯獨沈檸當日的話語一字一句始終清晰,這些話常常在他夢中出現,到如今他已能學得很好,倒背如流。

  ——你願意陪我一起踏滿山河、看遍千般美景、賞遍萬種風情嗎?

  連溫渚明師兄都佩服,說這手段值得每個小弟子學習,但凡學到沈檸三分本事,什麼樣的人物拿不下呢?連柳燕行都從閻王殿搶回家洞房了呀。

  溫師兄還似真似假地開玩笑,說他如今也混成個宗師,大可以拿這番話,出去哄騙一個姑娘回來當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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