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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次,三人聊到科學與玄學。前幾年文化界曾爆發過科學與玄學的論戰,大師們都有精彩言論,那時候韓、鄭都還是學生,「圍觀」了這場論戰,方晴卻是正在「睜眼看世界」的階段,從方家訂的「旬報」上也窺得一點,奈何悟性差,對哲理性的東西不感興趣,對其背後的玄機又不曉得,便沒多少印象。

  那時候,韓益是科學派,鄭衍則是張君勱的擁躉,想起曾經的辯論,二人都笑了。

  鄭衍笑著讓方晴當仲裁。

  方晴?方晴哪懂什麼科學。對科學,方晴有點像好龍的葉公,單知道「科學」好,「科學」有用,「科學」可以富民強國……然而也僅只如此了,科學在方晴這兒是個符號化的東西。

  看方晴又露出傻呆呆的樣子,鄭衍嘲笑地虛指她兩下。

  「我就是覺得,要是讓科學來管轄人生觀,這會是一件特別沒意思的事。」方晴笑道。

  聽方晴這麼不學術、這麼帶有個人感情色彩的表述,韓益和鄭衍又都笑起來。

  方晴仔細琢磨了琢磨,努力措辭,「而且有點可怕,普世的科學真理管轄下的人生觀——會不會千人一面、萬眾同心?『萬眾同心』於做某件事固然是方便,但『自由』在哪裡?大家齊步走的社會是理想中的社會嗎?」方晴皺著眉搖了搖頭。

  韓益緩緩地點頭,笑道,「方小姐天生慧根。」

  鄭衍笑著斜睥方晴一眼,「你偶爾也有與我這樣的英雄所見略同的時候。」

  方晴索性坦承,「我是真不懂這些,一看就頭大,這輩子是當不了哲學家了。」

  幾個人又笑一回。

  除了喝茶聊天,三個人的活動還延伸到運動。

  某日方晴來到鄭衍樓下,恰碰到鄭衍、韓益手拿羽毛球拍廝殺正歡。方晴便在邊兒上觀戰。

  方晴受舊式淑女教育,來津之前是不曾打過球的。小安卻各種運動都會一點,據說還會游泳,自稱比浪裏白條不遑多讓。方晴是不信的,運動這種事,除了天賦,還要練習,小安卻實在懶。

  方晴卻是有運動天賦的那種,剛開始是被小安逼著打的,後來覺得有意思,漸漸也就少了伸手伸腳的羞怯,越打越靈活,幾次以後,小安便不是對手。

  韓、鄭二人,韓益穩健縝密,鄭衍好用「奇兵」,總起來說,水平在伯仲之間。

  最後「詭道」不敵「穩健」,鄭衍告負。

  鄭衍死鴨子嘴硬,說是因為自己感冒還沒好利索的過,讓方晴打。

  方晴推說晚上涼風吹了胳膊,有點疼。

  打個球還玩「三請三讓」,對方晴的矯情德行鄭衍知之甚深,一邊擦汗,一邊直接把球拍塞到方晴手裡,「讓我見識見識你把朋友殺得丟盔棄甲的功力。」

  方晴對自己的水平很了解,陰暗地想,鄭衍這是覺得獨自己輸不好看,要拉個墊背的。

  扭頭看,韓益正微笑著等著,方晴便心甘情願地當了這回墊背的。又慶幸,幸虧穿的長褲,若是旗袍,打起球來可不大方便。

  方晴穿墨綠色長褲,西式白色襯衫,若不是頭髮樣式,與同樣白襯衫的韓益、鄭衍倒也勉強可以假充兄弟。

  「方兄弟」球技還有待磨練,但韓益的球與剛才和鄭衍對戰不同,扣殺的不那麼兇殘,角度也不那麼刁鑽,方晴倒也勉強接得住。倆人你來我往,看起來也像模像樣。

  鄭衍撇撇嘴,還真是友誼賽。結果輪到自己跟方晴打,到底也沒狠下心把她打得七零八落,球又高又穩,比賽成了純粹的鍛鍊身體。

  友誼賽以後,三人還結伴出去春遊了一次。

  說是春遊,倒不如說是遛彎兒,因為地方很近,走著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對於這種偷懶的春遊選擇,方晴很喜歡。

  鄭衍卻笑道,「下次騎自行車去郊遊。王家老三有好幾輛呢,可以騎他的。或者咱們自己買幾輛。」

  方晴趕緊笑道,「別算我。」自行車這樣的時髦東西方晴哪會騎,再說那也太過招搖。

  「小小年紀,老氣橫秋!」鄭衍一猜便知道方晴是怎麼想的,真真是個沒趣的人!

  讓鄭衍笑話慣了,方晴並不在意。

  微風拂面,間或有一支花從路邊的圍牆伸出來,韓益款步走著,滿眼都是春的生機勃勃,聽了鄭衍和方晴的話,不由一笑。

  瑪格麗特公園不大,據說是由某個法國富商修建,為了紀念一位叫瑪格麗特的女士,這位女士的墓就在公園裡。後來公園又被不同的人幾次整理加修過,私人園林便成了開放公園。

  這是一座很典型的西式公園,低矮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灌木,路邊或粗或細的各種樹木,又有個小小湖泊,碧青碧青的水,映著藍天白雲——與中式園林的暗香疏影小橋流水比,另有一種明明白白的風情。

  在公園東側是一間尖頂子的天主教堂。瑪格麗特女士的墓就在教堂後面。

  白色岩石的墓碑上刻著生卒年月,方晴算一下,長眠地下的是一位紅顏薄命的女士,終年只有30歲。

  那一長串的洋文,方晴不懂,虛心求教。看看鄭衍,又看看韓益,最後把目光放在韓益身上。

  鄭衍一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看方晴,又看看韓益,不說話。

  韓益笑道,「阿衍,你的拉丁語不會都還給老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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