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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忙完伊蓮娜沒有大活兒,方晴逮著中午休息的空兒,就出去買送給劉大爺劉大娘以及錢家人的禮物。

  快進臘月了,南市到處都是買年貨的,店裡也適時貼出減價促銷的GG。

  先在布莊給劉大爺劉大娘以及錢家三口都買了衣服料子,過年了大家都做身新衣服穿;又單獨給劉大爺買了酒和茶葉;走過胭脂水粉店,給錢家大丫買了一盒子曇花香粉,小丫頭之前念叨過;走過肉攤兒,又買了一大刀肉,有十幾斤——天冷了,在外面凍著,劉大娘過日子仔細,有這一刀肉可以吃到過年了。末了數了數剩下的錢,再給錢家買了些魚蝦。最後只剩了三四個銀角子,方晴才意猶未盡地罷手。

  然這麼些東西方晴是拿不回去的,便乾脆又拿出兩角錢雇了車,拉回去。

  錢家和劉大爺夫婦又合請方晴吃飯,有從街口飯店定的扒雞、炸小丸子,有錢二嫂拿手的炸小魚、煎豆腐,劉大娘擅長的鍋塌魚盒、罈子肉,大盤小盤擺了一八仙桌,煞是豐盛。

  席間自然少不得殷殷叮囑,免不了依依惜別,就連錢大丫都一邊往嘴裡塞肉丸子一邊說,「晴姐,你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再回來。」被她媽照後腦勺扇了一下。

  「行,姐記住了。」方晴笑著說。

  眾人都笑了。

  吃過離別宴,第二日就是禮拜天。陰沉沉的,似要下雪的樣子,很有離別的意境。

  方晴打量一遍自己住的這小屋,想起來時的場景,又想起馮璋,經年未見,不知他是不願來還是已經離開天津了。

  說來離著馮璋駐紮之地雖不近,可都在一個城裡能有多遠?方晴卻從沒打主意去看看。跟報館同事打聽,方晴知道馮璋所在部隊並未離津。他始終沒來——許是我給他出難題了吧?或者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難題。

  方晴輕嘆一口氣,再檢查一遍行李。方晴的行李不多,主要是被臥寢具,再有兩包袱衣服,些許日常雜物,已經該包的包、該捆的捆,都弄好了。劉大娘和錢二嫂來幫忙,看已經打理好,便陪方晴說話。

  不多時,叫好的人力車便到了。劉大爺特意沒出攤兒,大伙兒幫著把東西搬到車上。行李坐車,人押車。

  方晴一邊兒沖大伙兒擺手,挨個兒叫著,「劉大爺、大娘、二嫂子、大丫、小弟,都回去吧,外面冷——」一邊往胡同外走。直轉過角去,看不見大家身影了,方晴才用手抹把眼睛。

  到了門口,想是小安打過了招呼,門房只略問幾句便放了行。方晴多給了點兒錢,拉車的幫著把行李拿上樓去。

  方晴對新住所很滿意。這個位置在法租界邊緣,房子據說是法國人建的。從外形上看,確實像。方晴不懂建築,反正這風格不是中式的就是了。

  這些西式小公寓用圍牆圈起來,留前後門,前門豎大石,上曰「桐園」,院內也應景地種了不少梧桐樹。方晴並不認識梧桐,問過人才知道。只這名字起的——桐園,銅圓,想是取名的人希望住戶都財源廣進?

  小安住的是倒數第二排的頂樓三樓,兩間臥室,都是朝陽的,一間會客廳也頗為寬大,又有盥洗間,帶自來水和沖水馬桶,是很現代的房子。

  屋內擺設很隨性,印度的地毯上擺著中式的條案,西式的睡床邊兒上是日本的桌子……雖雜,卻不亂,反而有種奇異的和諧。這就是小安的本事。若是方晴自己收拾,恐怕是一水的粗苯木器,腿兒粗、面兒厚那種。

  奇怪的是屋裡沒有魚蟲花草,除了西洋角柜上那一盆子水仙。

  詢之小安,小安笑道,「我與這些東西八字不合,在沙漠都活得好好的仙人掌,在我這兒卻活不過一季。」

  「這水仙怎麼這麼命大?」方晴笑問。

  「非是它命大,是跟著我的時間短——昨天朋友才送的。」

  原來如此,方晴很怕那盆水仙應了讖,主動承攬了照顧任務。然後就把這水仙活活兒照顧成了吊蘭——莖細長細長的,開了花支不住都彎下來,垂到盆外。

  方晴圍著盆轉一圈,「你別說,另有一種弱不禁風的美感。」

  小安有點所識非人的感覺。

  不過轉眼小安就把這句話扔給了水仙的原主人梅先生——一位長得不辜負這樣風雅姓氏的先生。

  這位先生偶爾來看小安,隨手總拿些小禮物,一束花,兩盒西式糕點,一個西洋鎮紙、有一回還拿了一大盒子有香味的信箋,不管是什麼,都讓小安一通嘲笑。

  梅先生也不惱,嘻嘻哈哈的,偶爾也諷刺小安,比如小安的行頭,「穿個粗布褲子,這是窮得要飯了?」二人互相諷刺完,又一起出去喝酒……

  對這種奇怪的友誼,方晴起初覺得怪異,怪異著怪異著,也就習慣了。

  除了梅先生每月總要來一兩趟,還有位任先生和鞠先生偶爾來。這兩位倒是正常紳士,小安對他們也禮貌周全——當然你也可以稱之為客氣冷淡。

  當然這都是後話。

  方晴初到,忙著歸置被臥衣服雜物。

  小安切了橙子用盤子端出來與方晴同食,「嚯,神乎其技,不大會兒的工夫,你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一個人的東西能有多少?再說還要感謝你提前把屋裡都打掃乾淨了。」

  小安笑得很是不好意思。方晴也笑,沒發現小安竟然是個靦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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