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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鏢退下去一些,不算特別遠,但都很安靜,沒有人上前打擾。

  身下的海是色澤深黑的,波瀾撞擊著冰和峭壁,低沉的聲音像是迂迴的沉重交戈。海岸線綿延著,不算太過破碎,偶爾有陡山似的陸地,周圍一圈浪花的灰白浮影。

  暗色一直泅到海天交界,色彩越來越清晰,極光仿佛孔雀扇狀的尾羽,似乎藍綠的顏料延盪得觸目遍及。

  今夜的極光也許相同,也許不同,仿佛晨光一般從地平線上生長。

  夜色里的極光從天海貼合的一線里瀑射般揚起,直直穿入灰黑的雲靄,宛如鯨豚嘹亮而不絕的歌喉綻放,在海際徹底放亮。

  宴任曾經在極光下彌補過錯誤,或者說是遺憾——誤會、沉默,他們的婚姻傷口淋漓。

  極光之下,宴任單膝跪地,曼卡定製的戒指吸入浪漫光海,析出搖搖曳曳的嫩光。

  宴任說:原諒我。

  他好像一直覺得,如果把錯誤只歸咎於自身,是不是祁棠的所有抗拒和毫不容忍都可以解釋,也都不會導致自己的失望?

  祁棠感覺到宴任落在他唇邊的吻,溫熱、發自肺腑,又似乎融著些許無法言說的顫抖——他看到宴任單膝跪了下去。

  酸軟的綿意自腹中抽枝旋起,占據臟腑,攀上雙肩,又扼緊咽喉,他的視線因為微末的窒息而更加清晰,好讓祁棠不會錯過宴任眼底點點滴滴的所有情緒。

  宴任的眼眸似乎被極光占據,但光色又並不濃烈,祁棠的身影垂映其中,比天光更加馥郁。

  特斯克的風溫柔而寒冷,無垠的海面拂動天穹,極光匯成絢麗的河流,華美莫測地奔涌而來。

  宴任看著祁棠,像是用目光觸吻著祁棠的眼睫。溫暖的感覺浸入瞳孔,在血管里游魚般溯源回流,那種初生的、熱烈的、斑斕的溫度撞上祁棠的心臟——心臟似乎被雙手極盡柔和地托起。

  戒圈泛著一點微芒,祁棠的指尖有種微渺的燙熱感,他聽到宴任的嗓音低沉,甚至因為語調的微微放緩而近乎像是摩挲耳鼓——

  「老婆。」

  祁棠垂著眸光,鼻腔里沁入濕潤的涼霧,似乎微微凝著特斯克的柔軟冷雪。

  「嫁給我。」

  指尖像是鑽入了滾燙的流星,所以難以自持地低顫著,祁棠稍稍彎腰,發抖的指尖捧著宴任的臉,親昵的吻從上壓來,沒有任何人推拒。

  宴任把戒指戴上祁棠的手,又讓祁棠幫他戴。祁棠的眼底薀著一點化雪的淚色,但他又忍不住笑起來,笑意鮮明得簡直奪目,宴任根本捨不得呼吸甚至眨眼——

  在面對父母的時候,祁棠的笑容會稍微濃郁一點,但也只是點到即止。

  他的笑意慣常吝嗇,但現在描著一點淚影,卻笑得突然止不住。

  「到底在笑什麼?」宴任攬著祁棠,本來想吻他,但第一次看到祁棠笑得這麼真切,實在是太過難得——

  「給我戴戒指的時候你在抖,還有……」

  「那是因為我緊張。」宴任在祁棠的唇邊狠親一口,喘了口氣把祁棠抱得更緊了一些,「還有什麼?」

  「你還沒跟我求婚就叫老婆……」祁棠笑著揉了揉眼尾的淚色,抹成一小片攝目的珠光,「還不是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

  宴任挑了一下眉,在祁棠的頰邊尋覓般磨蹭了一下,「這就是我老婆,一定會嫁給我。」

  笑意微微斂藏了些許,但仍舊含在唇角,像是極光蜷在風和雲的流影里,祁棠的視線微抬,落在宴任眼裡,「這算不算無恥?」

  「算。」宴任乾脆地承認道,「我就是無恥。」

  還沒等祁棠笑,宴任繼續道,「現在無恥的人不經你同意要親你了。」

  這個不經同意的吻很輕柔,一點一點,像是第一次的吻。

  生澀、略帶試探,緩慢而溫柔,像是啃噬心扉的一種折磨。

  又很暖熱,不帶任何欲求的味道,像只是在冬夜裡,廝磨交頸著尋找溫暖,在屬於自己的自己里藏匿起來。

  ——心滿意足,仿佛已經得到了漫天的晨星和無底的深海。

  -

  特斯克的自然奇觀非常之多,祁棠和宴任並不準備一次性遍覽,旅遊的過程變成一種隱約期待的等待。

  等待夜晚,等待溫熱的被窩,等待消磨在彼此身上的時光。

  蕾莎冰河湖在返春之前融得越來越明顯,湖中漂浮的冰像是一座座雪白孤島,遠看又像是海豹身上的花斑。

  澄黃的燈影滴入湖底,搖曳著仿佛長長的魚影,在白天也很燦爛。

  東部的奈羅卡斯山已經全然地生出綠草,夕陽在天邊像是勾描的粉跡。

  暮光如同蒼茫的暗色油畫,在遠山之上幾筆帶過,徐徐墜入還沒解凍完全的冰河。冰河因此泛濫著粉紫的霞色,其間清透的冰藍河流無聲淌過,像是寂靜的畫。

  祁棠拒絕當地的所有特色食物,基本上都是在特斯克各個景區的高級餐廳里吃西餐。

  半個月的時間如同甜酒,返程前宴任簡直是把「不想回去」寫在臉上,「如果要上班不是不能24消失都呆在一起?」

  「沒有如果。」祁棠道,「就是要上班。」

  宴任抱著老婆嗚嗚咽咽。

  祁棠抵著宴任的前額,距離靠得很近。

  「你不想回去領紅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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