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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穩之後茫然四顧,只覺得自己是誤入了什麼鬼村。長街兩邊的豪宅大多洞開著朱門,隨意往裡一窺,可見滿目狼藉。

  「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之前那次離開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了麼?」這一次將另一個送到了夏朝之後,黑袍蘇徽沒有急著離開或是隱藏,他和蘇徽一起走在這條空無人煙的長街,乍眼看去就想好像是他的親生兄長,「朝中重臣有意謀反,迎立新君,做皇帝的當然要殺了他們。」

  「可是——」蘇徽想要反駁,然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年輕,因年輕而心懷赤誠,大規模的殺戮是他不願見到的,然而他也沒有立場和理由來批判嘉禾。作為一個研究政治史的學者,他清楚的知道歷朝歷代的權力鬥爭有多麼殘酷,人命有時候只是輕飄飄的數據而已。如果這一次嘉禾沒有占據上風,恐怕他來到這裡要見的就是她的葬禮了。

  黑袍蘇徽上前兩步,拍了拍年輕的自己的肩膀。

  「我沒事。不過,我很擔心她。」蘇徽邊走邊看四周的蒼涼景象,猜測著被抄家的是六部中的哪位高官、或是內閣里哪位德高望重的閣老。

  「能夠幫助君王、或者說一個國家的最高領導人坐穩位子的,從來不是暴力,而是秩序。」蘇徽話語沉重。

  「我知道。」黑袍的青年點頭,「你本想用緩慢溫和的手段幫她挑出傳統儒學綱常,為她重新建立一套秩序。可是——來不及啊,她想要慢慢的改變這個國家,而她的反對者則是要快刀斬亂麻的趁著她還年輕,將她從高位上拽下去。所以我說了,你們的勝率很低很低。」

  走過長街後,蘇徽大致明白了,朝中的京官的體系這一次已被嘉禾自己差不多拆了個七零八落,她在隱忍了八年之後,終是狠下心來打破了與文官之間的虛假和睦。

  這沒什麼不好,不破不立,偌大的國家、龐大的官僚機構,總有源源不斷的人才可以輸送到京師為她所用——前提是,她還有喘口氣重建京師的機會。

  在北方,手握重兵的勛貴虎視眈眈。

  在南方,新興的商貿體系正如雨後新芽,蓬勃而又脆弱。

  蘇徽看見了彩燈。

  真是奇怪,過去權貴聚集的地方現在死寂人墳塋,百姓的住處卻裝點上了紅綢,滿城掛著熱鬧猩紅的燈籠。

  「天子即將大婚。」他聽見有人說道。

  第229章 、(四十)

  冬日難得晴空,晨時新陽將外間積雪映照得刺眼。

  御書房內侍奉的宮人打開窗子,清冷的風湧入,衝散了室內沉悶的薰香。嘉禾無意識的一抬頭,便看見了窗外遠處的梅樹,光禿禿的枝椏上堆積著昨夜的殘雪,如同白梅花綻放。但御書房外其實並沒有白梅花,再過一段時間花苞冒出,那應是殷紅的顏色,殷紅……

  想到這裡嘉禾心中略有些不舒服。她近來是越來越討厭紅色了,那是鮮血的顏色、是新婚時蠟燭與帷帳的顏色。

  等會得讓人將御書房外的梅樹統統拔了。她在心中盤算道,一股戾氣無端的湧上心頭。這些天她連人都不知道殺了多少了,拔幾棵樹又怎麼了?

  「陛、陛下。」戰戰兢兢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她這才想起她還在召見新任的禮部尚書,只是對方絮叨的那些東西太過無聊,她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愛卿繼續。」嘉禾冷淡的開口,仍舊是魂游天外的模樣,更並不打算為自己的心不在焉而致歉。

  這位禮部尚書是嘉禾前幾天才提拔上來的,原先做了十多年的禮部侍郎。才華並不輸給前任,只是性情過於膽怯怕事,所以常常為人所輕視,一直熬到現在才出頭。

  而他現在之所以成為了尚書,是因為前一任尚書不久前死了,死得極慘,鬧市砍頭之後再梟首示眾,連死後的體面都未能保全。死因是勾結逆黨,有廢帝謀逆之意。證據是前任禮部尚書在周福壽尚未進京之際,就已經在暗中準備迎立新君的典禮——至於這罪證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楚。近來京中死的人可多了去,群臣人人自危,更有人亂中渾水摸魚,爭相檢舉攀咬以求保全性命,謀取富貴。

  京中的亂象嘉禾不是不知道,但她故意縱容。其實哪些人該殺哪些人要留著,她心裡早就有一份名單的,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過去她還會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做善於納諫的君王,勿要效仿那暴君獨夫。而現在她想明白了,暴君好歹也是君,她把皇位坐穩了,自然會有文人覥顏上前為她歌功頌德。魏徵或是海瑞之流,不管再怎麼忤逆君王,至少有一顆忠心,而她治下的那些臣子是什麼東西?用民間的話來說便是吃裡扒外,狗都不如。

  自從那日與崑山玉說過那些話之後她便想明白了,這個朝堂勢必要好好清理一番。就如同長了膿瘡的病人不狠下心來切除腐肉剜去壞血,那傷口是不能好的。道貌岸然的臣子們自以為心懷天下,占據大義,在她看來實在可笑至極。君王存在的意義是整合民心,決定一個王朝最終的命運走向,若任由崑山玉等人隨著自己的意思胡來,這個國家就會亂套。

  現在新人的禮部尚書,嘉禾很滿意。能力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聽話乖巧。古人有云:國之大事唯戎與祀。禮教對於這個國家來說,是統治的基石。這也就是為什麼歷朝歷代都將禮部視為六部之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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