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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嘉禾沒有再說話,只是攥緊了雙手,用掌心的刺痛壓抑怒火。

  「那是陛下的侄兒,大夏的皇族。」方延歲說:「這世上最可靠的,莫過於是宗族血親。上古荒蠻之時,人因血脈而結成部族,方能一步步壯大,與野獸奪食,與上蒼爭生機。民間說多子多福,便是希望一個家族能枝葉繁茂,相互扶持。皇族人丁寥落,陛下孤立無援,一旦遇上不測風雲,便有社稷傾覆之禍。」

  「你以為,朕會殺了那個孩子?你以為,你將那個孩子的存在說出去便是保護了他?」嘉禾冷笑,「方延歲,你這是要謀朝篡位!」

  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犯下此罪者,九族不得免。嘉禾拋出這句話的時候,方延歲的眼眸一瞬間變得空洞,他不再說話,只是悽然的垂首。

  嘉禾不打算這麼放過他,她從書案後走出,來到了方延歲面前厲聲質問:「你敢說你沒有半點大不敬的心思?皇族、血親?呵,君不見漢時七國之亂、西晉八王之禍?方延歲,你不是在為了江山社稷考慮,你是對朕不滿,想要用那個孩子來取代朕。又或者,你並沒有推翻朕的決心和狠厲,但你希望能用那個孩子來牽制朕,讓朕時時刻刻而都處在被奪位的恐懼之中,不敢肆意胡來。當然,你也是男人,你在乎姓氏的傳承、陰陽之尊卑,你雖然為朕驅使,但心底里卻還是渴望同性的帝王。就如同武則天年邁之時,群臣一定要讓她還政於李氏一樣,你不願看著若干年後朕生下來的外姓子孫即位稱帝,一定要找回周氏的後裔來坐這龍椅——方延歲,朕說的對嗎?」

  一連串的詰問過後,大殿寂然無聲,方延歲額頭上的血一滴滴的落下,他閉上眼睛,算是默認了自己的罪行。

  「朕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嘉禾如同被抽去了渾身的力氣,眩暈的感覺襲來,讓她幾乎站不穩,只能扶著殿柱,「朕十六歲的時候選御前翰林,那時你十三歲,你是那些年輕士子中最年輕的,卻也是最忠誠的。那時候絕大部分的人都因為朕是女子而心中不服,唯獨你是個例外。可是現在,延歲,現在的你為什麼要站在朕的對立面呢?」

  方延歲卻說:「陛下,臣的心意始終如一,這些年從未變過。」

  他是徹頭徹尾的儒生,講究忠君愛國。無論做皇帝的是誰,他都會效忠,可如果所效忠的皇帝做出了與他的理念相悖的舉措,他便會激烈的抗爭,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這便是他的「大義」。

  「行刺周福壽的那批人,是誰派出的?」嘉禾問道。

  方延歲驚訝的抬頭。

  「不是朕。」嘉禾疲倦的答道:「朕沒有精力在這種事情上與你扯謊。」

  這便是這樁案子中最詭異的地方了,方延歲是下定了主意要保護周福壽的人,斷然沒有可能去害他,從方延歲口中知道了周福壽存在的臣子,也沒道理要殺這人,最有作案嫌疑的嘉禾偏偏又否認了此事。

  「所以朕要問你,你究竟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多少人,他們中有誰是最有可能謀害周福壽的?」

  方延歲沉吟了許久,並沒有回答嘉禾的問話,而是說出了一個名字,「趙游舟。」

  這是最有可能殺害周福壽的人,即便嘉禾沒有下這樣的命令。

  趙游舟是個瘋子,這是絕大部分的人都承認的事情。

  現在趙游舟的下落還未找到。

  死裡逃生的周福壽是在滄州官僚的護送下往京城方向趕來,而趙游舟身在何方,卻無人知曉。

  待到方延歲被董杏枝帶了下去之後,趙游翼從屏風後大步走出,噗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嘉禾的腳邊。

  「你起來吧。」嘉禾說:「朕如果真的不信任你兄長,便不會讓你在後頭聽著。你觀察了方延歲這麼久,他剛才說的是謊話還是真話,你看出來了嗎?」

  趙游翼答:「臣觀其神態目光,他所說的那些,大約都是真的……可臣不信兄長是殺人兇手,臣願以死證明兄長清白。」

  嘉禾被氣得笑了出來,「一個個的,都拿命來威脅朕……有個人勸朕仁慈,讓朕設法發揮每個臣子的用處,而不是一味的殺戮。朕願意聽他的話,暫時收斂脾氣。否則你們這些不讓朕省心的,一個都活不了。」

  當然,這是玩笑話。

  見趙游翼面色沉重,嘉禾放柔了聲調,「朕是真的信任你們兄弟。你們十一二歲的時候便來到了朕的身邊,這些年幫了朕那麼多事情,朕如果輕易懷疑你們,豈不是寒了你們的心。」

  「那萬一,真是兄長呢?」話說到這裡,趙游翼反倒害怕了。

  「游舟行事偏激,也有朕的責任在其中。如果真是他殺的人……你放心,群臣問罪的時候,朕會護住他。」

  此言一出,趙游翼這才長舒了口氣,霎時間熱淚盈眶,「臣謝過陛下,臣與兄長,生生世世願為陛下效死!」

  像他們兄弟二人這般無依無靠,只能依附著嘉禾而存在的臣子,最害怕的就是所託非人。金錢財帛也就罷了,如果得不到君王的信任,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嘉禾垂眸俯視著這個少年,滿意的微微頷首。趙游翼心思單純又能力極強,她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心腹。想要收攏這對兄弟的心,就看在關鍵時候她能不能做到毫不猶豫的向他們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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