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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在馬背上的小少年斷斷續續的又咳嗽了起來,趙游舟有種衝動——要麼拔刀直接割斷他的喉嚨,要麼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聽不得周福壽的聲音,每每聽見便想起自己的童年。

  「去找個驛館吧。」按在刀柄上的手復又放下,他最終還是妥協。

  趙游舟帶著可能會關乎到國家未來的少年進京,這一路上卻不曾刻意遮遮掩掩。

  他從京城帶出的錦衣衛足有二十人,皆是武藝、資歷不俗的精銳,只怕踏出城門的那一刻就已經被京中不少勢力盯上了。他若是想要隱瞞蹤跡,未必瞞得住,反而還會惹來不必要的揣測。

  因此趙游舟索性大大方方的上路,到了徽州之後顯示懲辦了幾個為禍一方的豪族,而後勒索了一下當地的官僚,裝作是奉皇命南巡,敲打地方臣子一般,等到賄賂收的差不多了,要殺的蠹蟲也差不多都殺完了,他這才慢悠悠的動身回京——路上帶著悄然從鄉下接來的周福壽。

  之後一路上也照樣該做官道走官道,該住驛站住驛站,沒有多少人懷疑他此行另有目的,他平安的越過淮河,走過齊魯,進入了直隸。

  到了直隸之後他聽說京中出事了,這才加快了行程。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時趕回去,又或者說,只要能不能趕回去。

  滄州的驛站有些不大對勁——走進這裡的時候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險。可危險在哪他又說不上來。

  只能說,或許真的是殺人殺多了,以至於他對所有深沉的眼神都下意識的有了警惕,時刻防備著從背後捅來的刀子。

  這夜他沒有睡,驛站里送來的吃食也沒碰。三更之時,他聽見了屋外刀劍出鞘的聲音。

  第208章 、(十九)

  端和八年秋的京都頗不平靜。

  先有國子監鬧事,再然後是兩樁命案。皇帝的態度點燃了士子的怒火,就在這些成日裡念叨著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讀書人打算藉此一展拳腳的時候,又一件更聳人聽聞的事情傳到了京師。

  據說,有人找到了先皇的後裔。

  即便經過了史書再三粉飾,這天下的讀書人也大多知道夏朝的開國皇帝出身草莽,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這世上除了他的兩個女兒之外,再沒有誰與他有血緣之親。因此這個消息最開始傳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相信,他們只當這是個荒誕不經的笑話,笑笑也就過去了。可是沒想到的是傳言越傳越廣,且還越來越有鼻子有眼。說那人是太.祖侄孫,是太.祖少年時所失散的兄長的後裔。如果這孩子能早八年被找到,就該是理所當然的夏朝皇帝。又說這孩子現在被找到了,可是當今的女皇想要他的命,他是在滄州一帶被發現的,被找到時渾身是血的向地方官衙求援,帶著自己的戶籍文書說自己姓周,又說自己是皇族,還說有人想要害他。

  滄州地方官理所當然的被嚇了一跳,不敢將此事聲張,也不敢不信,於是慌慌張張的調動了滄州的團練鄉軍護送著這個少年來京,而這消息不知怎的傳到了京城,京城的人耐下性子一打聽,得知滄州南邊的一處驛站近來是真的發生過一起命案,又得知的確有一支團練軍往北京方向趕來,於是這傳言的可信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莫非真是找到了太.祖的血裔?

  意圖殺死那孩子的,莫非真就是今上?

  流言飛快傳遍京師,似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於冥冥之中操控著這一切。在刻意的煽動之下,原本就對皇帝滿腹怨言的士子再度集結於皇城,伏闕討要說法。

  這簡直就像是要造反的態勢。

  在這樣的情況下,嘉禾選擇了罷朝,緊閉宮門不出。兩股錦衣衛被她暗中派出,一股去調查滄州兇案的真相,周福壽為何會落到了地方官手中,為何會知道自己是皇族,為何又會一口咬定是他周嘉禾要殺他,以及……趙游舟去了哪裡。

  另一股則是在京中查詢那傳播謠言,挑動士子的好事之徒。這件事情絕對是有人在背後推動,否則這些人連周福壽的面都沒見到,哪來的底氣為周福壽伸張什麼冤屈?集結在一塊置疑周嘉禾這個皇帝殺人,難道就不怕禍及九族?

  而榮靖的行動比嘉禾更為直接,她乾脆調動了手裡能夠控制住的京軍,驅散了伏闕的士子,將其中帶頭滋事的那些人抓捕入獄,不服氣的則拖下去廷杖伺候。

  午門前飛濺的鮮血讓這些一時昏頭的士子們稍稍清醒了過來,也讓榮靖身上所背負的罵名又重了幾分。不過榮靖也並不在乎這些,她手中的儀仗一是軍隊二是她皇族的身份,天底下就算有再多的人對她恨得牙痒痒,也動不了她半根毫毛。

  聚集在午門前喧鬧了數日的士子被武力驅逐之後,乾清宮中的嘉禾召見了內閣諸臣僚。

  過去她召見閣臣大多客客氣氣,因知道這些人是國之砥柱,又是歷經兩朝的老臣,所以分外的謹慎小心,而這一次她顯然是帶著憤怒——就算心底其實並沒有被怒火衝垮,也擺出了陰沉的神態,在這些閣臣踏進御書房後,既不賜座,也不寒暄,直截了當發問:「京中大小官僚玩忽職守,不處理國事民憂,反倒一個個閒來無聊便湊到朕的皇宮門前吵嚷,又或者是胡亂傳謠生事,你們內閣難道就這麼聽之任之!」

  幾名閣老被女皇這麼一聲喝問,即便心中不慌,也一個個飛快的跪下請罪,生怕落得一個「大不敬」的把柄。唯有年近八十的首輔昆子熙仍然佝僂著脊背站在殿上,昏花的眼睛半眯半睜,仿佛昏昏欲睡,「陛下勿惱,陛下勿憂。大臣們伏闕於午門前,並非瀆職,而是盡職盡責。東漢時太學諸生及清流名士以此方法來規勸君王,近日我朝之士子也不過是用藉此來勸誡陛下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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