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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銀釵認識杜雍數十年,何曾見他驚慌失措昏招迭出的時候?這個男人最是精明,永遠都為自己留有後路,大同城下二度伏殺嘉禾不是狗急跳牆,而是放手一搏。

  「太后,臣早已說過,臣並無謀逆之意,此心忠於周氏,至死不改。」他說:「畢竟我乃周氏之姻親。」

  不久前是榮靖下落不明,現在失蹤的成了嘉禾。且比起榮靖當時的情況來看,嘉禾更有可能真的送命。如果嘉禾死了,皇帝的寶座就理應由榮靖來坐,杜榛是她的丈夫,杜家毫無疑問會再度因外戚的身份而顯貴。

  「你信不信哀家讓嘉音與你兒子和離,讓你辛苦算計一場最終竹籃打水?」杜銀釵面如寒霜。

  杜雍嘆息道:「太后,子女的心思,有時候不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可以操控的。長公主這些年冷眼目睹著您屢次三番偏袒次女,您認為她不會心寒麼?這些年我杜氏一族助長公主良多,勢力交織相融,她便是想要舍下杜氏,卻也做不到。」

  多年以來,杜雍在杜銀釵面前總是一副恭敬諂媚的嘴臉,而這一刻他高高揚起了頭顱,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飛揚神采。

  翻臉如翻書,善隱忍、懂蟄伏,卻又能在關鍵時刻凌厲一擊,這便是他杜雍的真面目。

  「阿兄還真是得意哪,」杜銀釵被氣得連連冷笑,「我夏朝非兩漢之世,國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你的兒子就算做了我周氏的上門贅婿,你難道還妄想著做竇憲、梁冀不成?真是可笑。」

  「可皇帝是個女子。」杜雍跪在地上,以最簡練最冰冷的語氣一針見血。

  自科舉出世之後,文臣勢力漸長,誠如杜銀釵所言,夏非兩漢,自唐宋元明之後,再未有過煊赫顯達的外戚之家,天下的大權早已被握在那群士大夫手中,豈容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人染指?

  然而當皇帝是個女人的時候,一切便都不一樣了。女子天生弱勢,且易感情用事,勢必會處處依靠夫家,尋常富庶之戶招的上門女婿地位都比那些高門之中的貴婦人要高,貴婦人只能在宅中相夫教子,可上門的贅婿卻還要替丈人家操持產業,時間久了,丈人的田土錢財,不就自然而然的到了那女婿手中。

  此外便是子嗣之事,女人招收贅婿之後,生下來的孩兒就算跟著母姓,幾代之後也還是會改回男方姓氏,這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更何況杜榛當年迎娶榮靖,是奉先帝遺命,先帝是將女兒指婚給杜家,可不是讓杜榛入贅。

  嫁入了杜家的周嘉音登上皇位的那一刻,這皇座便等於是落到了杜家的手中。

  「阿兄真是好算計——」杜銀釵許是意識到了她在這件事上的無能為力,她不再有什麼憤怒的神態流露,「古往今來,少有這般輕鬆的江山易姓。」

  「要怨便怨您自己吧,」杜雍也毫不客氣了起來,「誰讓您當年善妒,硬是沒能讓太.祖皇帝留下一個子嗣呢?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轉手便贈與他人,這實在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就在下一秒,他面前出現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劍。

  「哀家現在殺了你,再下旨讓錦衣衛動手將你杜氏一族男丁盡數格殺,你看這皇位你們杜家人還有機會坐麼?」杜銀釵的聲音很冷,絲毫聽不出對親情或是友情的留戀。她說要殺人便是真的要殺,遠離戰場多年,她拿劍時依然有當年的風采。

  杜雍僵住。他終歸是商人的思維,習慣了在桌上與人客客氣氣的談判,談到一半便拔刀舞劍的,是武將是匪寇是如杜銀釵這般毫不講理的人。

  「我知道阿兄這十多年來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積攢勢力,可哀家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讓你滿門雞犬不留。唐宋元明之後,不僅外戚這條路走不通了,敢於篡位的逆臣也越來越少,即便有權傾天下的臣子,也得在君王面前俯首,知道為什麼嗎?」她用劍刃拍了拍杜雍肥膩鬆弛的面頰,「因為唐宋元明之後的皇帝,都越來越懂得該如何將皇權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掌心。明末魏忠賢權勢滔天,攪得朝堂腥風血雨,可崇禎皇帝一上台,不照樣輕輕鬆鬆便剷除了閹黨?你杜雍又算是什麼東西,哀家容忍你苟且度日十多年,可藤蔓就算枝葉再怎麼豐茂,也照樣能被人隨手拔取,你以為你便成了所謂的參天巨木了?」

  杜雍被杜銀釵嚇得不輕,但多年前四海闖蕩的膽色猶在,他警告道:「太后不可殺我,我死,朝堂必亂。」

  殿外隱約傳來了嘈雜之聲,杜銀釵握緊劍柄,高聲問道:「何事?」

  門口守著的宦官疾步入內,說:「三司六部、國子監、翰林院的官員們都跪在了慈寧宮外。」

  「他們好大的膽子,是想要逼宮麼?」

  「他們、他們——」宦官縮了縮脖子,「他們說陛下已經駕崩,要太后您下旨,速召長公主歸京,以安社稷民心。」

  「一群混帳東西!」杜銀釵揮劍一斬,沒有看向杜雍的頭顱倒是劈下了木桌一角,「皇帝不過是失蹤而已,這群人這麼急著咒皇帝去死,不如在家中準備白綾一條,預備殉葬好了。」

  「可是……董女官已經被找到了。」宦官說:「董女官與陛下一起遭到伏擊,拼死逃出之後,在萬全都司一帶獲救,受了極重的傷。她身邊的侍從都說,陛下……已經崩了!」

  嘉禾此刻仍在趕赴京城的路上。

  雖然他們一行人化裝成了行商,可這一路上他們走得實在太快,全然不像是那些總試圖在路途中販賣貨物的商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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