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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傷好了麼?」嘉禾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在大同城的時候,他看起來那樣痛苦,可是醒過來之後,他看起來又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哪有好的那麼快的。」蘇徽說。

  其實何止好不快,他的傷口已經停止了進一步癒合的進程。時空排異反應正在一點點的作用在他的身上。不過這些他不打算和嘉禾說。

  「之前路過那幾個軍屯的時候,朕說了讓你留在那裡,你非要跟著朕。你倒是說說,你跟著朕能做什麼?」

  蘇徽低頭,只是微笑但不說話。

  他什麼也做不了,但他想再多送送她。以及,他想要見杜銀釵。

  他記起來了,杜銀釵不是這個時空的人,但不知是出於什麼緣故,杜銀釵躲過了排異反應,融進了這個時空之中。有一些話他說給嘉禾,她未必聽得懂,AI也未必能讓他說。如果想要改變歷史,只有寄希望於杜銀釵,或者說杜瑩。

  嘉禾不知蘇徽心裡這些複雜的想法,在她眼中,蘇徽還是過去一樣莽撞而又天真,總喜歡胡來。她勸不住他,也不想去勸,將行囊中的麥餅一分為二,遞了一半到到蘇徽面前。

  「陛下親手賜食,在別的人眼中,這可是莫大的榮幸。」蘇徽笑著調侃。

  「我現在不是什麼陛下,」嘉禾斜睨了他一眼,「你也並沒有多少倍感榮幸的樣子。」

  蘇徽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那張麥餅片刻,一嘴咬下。看的仔細不是因為想要觀察餅里有毒無毒,而是想要研究麥餅的成分、製作手法,以便於研究分析夏朝時候邊關民眾的飲食風俗——這是職業病了,改不了。

  「這幾天,陛下都看到了什麼?」他提了個讓嘉禾感到莫名其妙的問題。

  嘉禾茫然的發了會呆,答:「草原、農人、牧民,除此之外還有什麼?」

  蘇徽卻說:「不是每個皇帝都有機會看到這些的。陛下,這些是你的子民。」

  第187章 、四十五

  「子民……」嘉禾喃喃這這兩字。她當然知道這一路上所見到的庶人都是她的子民,這片土地之上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尊卑,皆是子民。平日裡她經常會聽到臣下與她說起「子民」,自己也時不時會將這二字掛在嘴邊以彰顯君王之仁,可今日聽蘇徽忽然說起「子民」,她竟然感覺有些陌生。

  他們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是賦稅的來源、差遣役使的對象,還是國家的命脈根基?她於他們而言又算什麼,需要跪拜敬重的君父、苦難的來源,亦或者是遠在廟堂之上的陌生人?

  「每一個國家的開國君主往往能知民生疾苦,因為他們在顯達之前就是尋常的百姓,是被統治的『子民』。所謂『子民』,與『民眾』、『公民』不同——」蘇徽捂住腦袋,就在剛才,他又遭到了一記電擊,因為他說出了這個時代的嘉禾本不該理解的概念,不過他沒有理AI,因為反正確信了AI不會真的要了他的命,他繼續道:「『子民』,既是『子孫』,又是『人民』,所接受的盤剝繁重嚴苛,他們所要盡的不單是作為民眾的義務,還需要如子孫一般孝順。人們常說家國天下,也就是說,治理一個國家和治理一個家族的分別是不大的。宗法綱常規定好了每個人的尊卑等級,束縛著他們不得逾越,且還要滿心尊敬的接受這份不公。」

  「朕有些不大懂你在說什麼。」嘉禾說道。在蘇徽面前老老實實的承認自己的無知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她知道蘇徽並不會因此輕慢於她:「總之你的意思是——在勸朕愛民。」

  「不僅在勸你愛民,還是在勸你敬民。」蘇徽不曾參政,但他主要研究政治史,古往今來海內海外的人類政體他都瞭然於胸,過去還是雲喬或者雲微的時候,他從來不教嘉禾該怎麼做一個政治家,那時他的主要任務是觀測這個少女的一生,可是現在,他想要改變她的一生。

  「做皇帝的大權獨攬,這不是不好,集權使行政高效。然而歷朝歷代的皇帝,越到了後頭,便越是遠離民眾,他們被拘於深宮,只能憑想像來臆測他們所統治的世界。子民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個數字。陛下你稍微要好些,雖然你也是長於深宮,但幸好你還有微服出訪這項愛好,你至少可以知道你北方邊鎮一帶的百姓的日常生活水準是怎樣,他們有什麼辛苦之處,能否吃飽穿暖。可是即便如此,在你的眼中,他們也並不是『人』。」

  在皇帝,或者說所有上位者的眼裡,下層的百姓們只是國家運行的基礎。夏朝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麼「人本位」思想,也不講究「平等」。

  嘉禾思索了好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蘇徽說的究竟是什麼,她本想反駁,才一張口便忽然意識到,蘇徽的話語……和天書上的部分思想不謀而合。

  一直以來她在閱讀天書時感到的違和冒了出來,他們做皇帝的雖自稱「受命於天」,可天書卻並不是站在皇帝的立場上寫就的。天書將那些和官府作對的逆賊成為「起.義.者」,天書花費了大量的筆墨去描述尋常民眾的社會風俗,天書還說——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

  以前嘉禾不理解這句話,反覆讀了許多次都不理解,現在,她好像有些懂了。

  「君舟民水的概念你應該是懂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其實水不僅能決定船是否會傾覆,還會和船舵一起決定船隻的走向。陛下你就是掌握船舵的人,你需要低頭去觀察水勢,順著水行駛會讓你事半功倍。我知道你覺得自己是女人,這個皇位是坐不穩的,所以一直以來你戰戰兢兢,想方設法的攬權,如同一隻警惕的孤獸。可你應該也從我口中聽說了其他國家的故事,在遠離中土的國度,並不缺少和你一樣登臨王座的女性。不僅如此,在這之後的幾百年裡,女子將會逐步從閨閣走出,能夠讀書識字,能夠為官從政,即便做了一國領袖,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因為船隻已經駛出了狹窄的河谷,開向了廣闊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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