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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這些雜事都交給你,那豈不是要累壞了朕的鎮撫使。」嘉禾一面說著,一面隨手從花梨木案上堆積著的奏疏之中挑出一份,打開,一心二用,在低頭迅速瀏覽紙張字句的同時,冷笑著與趙游舟說話,「那個被你押入大牢的康姓小子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游舟你是有大才能的人,要朕好好用你,聽後朕忍不住反思了一會,鎮撫使這樣一個位子於你而言,是否屈才了。」

  在聽到蘇徽對他的評價時,趙游舟略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但很快這抹訝異被誠惶誠恐的恭敬所取代,年僅十五便身著飛魚服的少年朝著女皇拱手謝罪,「臣不敢。臣年少無知,許多事情做錯了、做不好,都還請陛下海涵。」

  「前年臘月的時候,你記恨秀之在朝堂上彈劾你與你的弟弟,於是使計栽贓秀之,讓他吃了不小的苦頭——秀之鋒芒過盛,需砥礪一番,所以朕沒有阻止你;去年春時,你又找機會給辭遠設下圈套,給他安上了御前失儀的罪名——辭遠與山玉走得太近,雖是文人之間惺惺相惜,可時間久了也有結黨之嫌,朕索性找機會將辭遠調去了玉田做縣令。玉田屬京畿之內,諸多事務錯綜複雜,等辭遠什麼時候能夠做好玉田縣令了,朕的千里駒便也到了可以佩鞍轡的時候;再然後今年開春,你又構陷席翎席惜羽,你——」

  「席翎賦詩辱及陛下。」趙游舟恨恨說道,略頓,又道:「陛下偏還下令賜他金銀,對他大加褒賞。」

  「你將惜羽捕入獄中,究竟是惱他對朕不敬呢?還是妒他受朕愛幸?」嘉禾自案牘之間抬頭,深深的注視了趙游舟一眼。

  初長成的少年抿了抿櫻色薄唇,別開目光,深吸一口氣之後坦然答道:「都是。」

  「惜羽少有文才,三歲識千字,五歲能作詩,十歲那年便洋洋灑灑寫下千字長賦,頌太.祖遊獵千騎出動之盛況。不過文人麼,大多嘴欠脾氣差,古往今來哪個文士,閒來無事之事不發點牢騷?又有哪個拿筆桿子的人,沒點莫名其妙的傲骨?曹操殺禰衡,落下的是怎樣的罵名你不是不清楚,而玄宗任由高力士為李白脫靴,貴妃為之捧墨,留下的又是怎樣的佳話?朕不介意捧一捧我朝的名士文人,只要能留下一個寬和愛才的名聲就好。可你呢,不由分說便將惜羽關進牢中動刑,說他的詩文悖逆。他在新春之時抨擊朕的那幾篇詩朕都看了,不過如此,還比不上市井潑婦罵人罵的痛快,你動手懲治他,是想讓世人以為朕被那幾句七言給刺痛了麼?以文字興獄歷來是大忌,寒士子之心,損國家之根基,更為帝王留下千載罵名。若非朕出手快,在你傷到他之前將他救了出來,朕險些就要因你而擔上暴君之名。」

  趙游舟垂頭,過了一會悶悶說道:「可陛下已經救到了席翎,經此事之後,席翎可對陛下死心塌地,視陛下為再生之恩人,背上罵名的唯有臣而已,陛下不用擔心。」

  嘉禾一怔,抬頭看向趙游舟,神情複雜。而少年也好似忘記了不得直視君王的規矩,靜靜的與女帝對視,眼神溫柔而固執。

  最後倒是嘉禾匆匆挪開了目光,她擱下手中狼毫,過了一會復又拿起,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似是全心看著桌上奏疏,「這回你捉康彥徽又是為了什麼,說說吧。」

  「為了替陛下試探此人。」

  嘉禾並不反駁。

  蘇徽的身份太過完美,沒有絲毫的破綻,可他那張與雲微相似的臉卻又實在惹人生疑。

  「你試探出什麼了嗎?」嘉禾問。

  如她預料的那樣,趙游舟皺著眉頭,什麼也沒答。

  她搖著頭嘆了口氣,「你是想殺他,只是發現殺不了,所以才想著要將他關進牢里震懾一番。一來是讓他畏懼你,二來……聽說你的弟弟與他交好,你們兄弟倆一人給鞭子,一人賞糖吃,挺好的打算。你殺不了他,便給自己的弟弟製造機會換取他的信任。我若是這個初來宣府,無依無靠的年輕人,我說不定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倒向游翼那一方,真將他當做是自己的大恩人。然後……然後你打算用這個年輕人去做什麼?」

  趙游舟還是什麼都沒說,這次倒不是無言以對,而是賭氣不願回答。

  「你想用康彥徽去對付崑山玉——他與崑山玉一般都是出身世家大族,雖說一個是新起勛貴之門,一個是累世公卿之族,但他們都有著雄厚的家世背景,是你心中的對手。」

  嘉禾對於人心的洞察無疑是精準的,做皇帝的,每日需面對這個國家的人情百態,趙游舟終究還是過於稚嫩了。

  「陛下難道又要阻攔臣麼?」少年朗聲問道:「崑山玉卻是與席翎、林毓不同。」

  「朕知道,朕當然知道。」嘉禾漫不經心的答。

  「陛下才不知道。」少年咬牙切齒:「陛下慣會唬人了,每次在臣面前便好言好語的哄著臣,實際上心中不知對那崑山玉有多重視。臣不是不懂道理的孩子,臣明白陛下有自己的苦衷。可是陛下,那崑山玉是否真的值得您去信任?」

  「行了,你——」嘉禾想要打斷他。

  「京中那批由崑山玉督造的火藥,究竟是為何出了岔子,陛下難道就不懷疑崑山玉嗎?」趙游舟卻搶在嘉禾喝止他之前飛快的說完了這句話。

  嘉禾無奈的往後一倒,靠在了冰涼堅硬的龍椅上,「你想說,崑山玉有意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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