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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長業年間開始,後宮就掌握在杜銀釵的手上,二十四局之中大半的管事太監也都是杜銀釵的心腹。

  嘉禾登基的時候才十三歲,又是個女孩,因此並沒有所謂的皇后,東西六宮的權柄仍然握在已經移居慈寧宮的杜銀釵手中,不僅如此,就連二十四局也仍然效忠於杜銀釵。

  小女帝隱忍了三年,終於找到機會發作。這件事情雖然是以一個女官受辱為開頭,但她卻趁機以各種名目罷免了一大批二十四局的太監。

  一時間宮城震盪。

  端和三年,司禮監的掌權者是昔日效忠杜銀釵的梁覃。

  當年他選了一條正確的道路,早早的投靠杜氏,果然在先任帝王駕崩之後,鬥倒了曾經宮內風.光無限的方涵寧,成為了司禮監秉筆。

  毫不誇張的說,在他這個位子,王朝的命脈有小半部分都捏在他的手上,這天底下唯有他才有資格與內閣爭輝。

  這三年來的愜意生涯之中,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就是小皇帝。

  梁覃知道杜銀釵的厲害,當然不會去蠢到輕視杜銀釵的女兒,年幼的寧康公主與她的長姊不同,看起來溫順荏弱,可那雙眼睛像極了其母。

  假若當年登上皇位的是嫡長女榮靖,那麼她絕對會風風火火的就開始爭權多利,凡是不服從她的,都會死在她的劍下,或者說榮靖本身就是一柄利劍,帶著血腥與鐵鏽混雜的氣息,使人畏懼不敢靠近——而寧康宛如是一捧絲綢,摸著質感極佳,讓人舒服,不知不覺中絲綢成了緞帶,勒住了人的脖子,且越來越緊、越來越緊,被勒住的人想要掙扎,卻發現手腳都已被捆住。等到那人死了,絲綢卻還是乾乾淨淨的。

  總之母女三人,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嘉禾會對二十四局發難,這是梁覃早就預料到的事。他有屬下急急忙忙趕來問他應如何是好,正低頭臨摹顏楷的司禮監大太監輕輕搖頭,待到筆下一個「順」字完畢,他說:「各安其位,各司其職,爾等若在尋常事日問心無愧,此刻又何懼陛下?」

  「可……」跪地懇求梁覃的太監們心有不甘,急忙道。

  「我等問心無愧,就怕莫須有之罪。」

  「梁先生,咱們這些人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那幾個詞怎麼說來著,休戚與共、唇亡齒寒——」

  「何況這宮裡又有誰是清白無辜?」

  梁覃耐著性子聽他們七嘴八舌的哭完,末了用筆輕輕往窗外點了點。

  他指的是慈寧宮所在的方向。

  太后不會真的就這樣容忍自己的女兒奪去她手中的權力。

  她知道什麼時候該適當的放權,嘉禾攪動宮城風雲。她一直作壁上觀,就是默許的態度。可一旦嘉禾玩過火了,越了她心中的界限,那麼她一定會出面阻止。

  人哪,從來都是矛盾的。既無私又貪婪,既慈愛又殘忍。梁覃也算是博學之人,讀過不少史書,有時候他會感覺,慈寧宮中的太后,在對待當今天子時,有些像是歷朝歷代冊封了太子的皇帝。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歷練,可另一方面又舍不下自己手中的權力,雙方維持著微妙的界限,不可逾越。

  武英殿外風波過去後約莫半個月,嘉禾選定好了御前翰林的名額。

  某日當她正與御前翰林之一的崑山玉對弈之時,慈寧宮中的宦官奉懿旨傳令,說是太后召見。

  嘉禾嘆了口氣,她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棋枰上的棋局正到了僵持的時候,她放下棋子時頗有些遺憾。

  「可惜了。」父母傳召,做子女的應當火速趕去拜見,方稱得上是孝順,縱然心底抗拒,她也只能起身。

  「臣願等候陛下歸來。」崑山玉也站起,衝著嘉禾揖身。

  「不必。」嘉禾半是玩笑的說道:「朕的記性不好,萬一你悄悄挪了幾個子,朕就要吃啞巴虧了。」說著她指了指蘇徽,「就由他代替朕好了。」

  第68章 、

  嘉禾在來到慈寧宮之前,就猜到了母親遲早會有敲打她的這一天,因此到達慈寧宮時,格外的低眉順目。杜銀釵見到她這幅樣子,反倒懶得再開口說話,直接將一卷《漢書》丟到了她面前。

  這幾年嘉禾偶有忤逆之舉,每回受到的處罰都是抄書。慈寧宮偏殿設下的佛堂不是用來給杜銀釵念誦經文的,而是用來給堂堂天子做禁.閉.室的。

  至於抄多少、抄哪一部分,全憑杜銀釵的心情。嘉禾並不爭辯,乖乖的握著書卷朝母親行禮之後退下,佛堂已經為她準備好了蒲團和書案以及紙張筆墨。

  今日杜銀釵丟給她的,是《漢書》中的《武帝紀》,一翻開便是漢武帝登基之初,處處受祖母竇氏掣肘的為難局面。

  劉徹那樣雄才大略的英主,在竇太后活著時也得恭謹俯首,「孝」之一字,古往今來都是一座沉甸甸的山。

  嘉禾明白杜銀釵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平靜的接過宮女遞來的狼毫,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了第一筆。

  殿內西洋鐘的聲音規律而單調,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個下午。佛堂伺候著的宮女時不時進殿過來向太后稟報皇帝的狀況,說她抄到哪裡了、可有不耐之色、身子是否又還撐得住。

  杜銀釵一邊聽著,一邊翻看手中的《資治通鑑》,侍立在側的宮女暗暗咋舌,提前開始同情起了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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