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可惜這終究只是她一廂情願的美夢而已,榮靖的性情註定了她無法選擇清靜避世的道路,大婚時的紅綢便是這俗世的功名利祿,將她捆得死死的。但她並不想掙扎,心甘情願身陷其中。

  洞房之夜紅燭如火,燭焰明亮熾烈,可屋內的新人之間的氛圍卻是冷的。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鬧喜的人站在這兩個人中都不由尷尬,丫鬟婆子在床帳內草草撒完象徵著早生貴子的瓜果之後,訕訕離開,不敢多待。

  這些人走後,杜榛猶豫了很久才來到榮靖的面前,他本想要去掀新娘的蓋頭,但又在抬手之後再度遲疑。

  榮靖逕自將頭上礙事的布帛扯了下來,她今日上了濃妝,可厚厚的脂粉也沒能遮住她半張臉上的傷疤。

  距她兒時從馬上跌落破相已經過去十餘年,童年時留下的疤其實已經不再那麼猙獰,只是固執的趴在她的臉上,也纏在她的心頭。

  「公主。」杜榛低頭,朝她揖身行禮。

  「你比起從前有了不小的變化。」榮靖看著這個才成為她丈夫的男子。

  「自歷經三年前那場牢獄之禍後,榛不敢不謹慎。」

  「三年前……」榮靖微微頷首,「你還記得,很好。」

  「榛始終不敢忘記,是公主救了榛的性命。」

  長業二十年太.祖皇帝下旨為長女賜婚之後,公主府的修建便在籌備之中,川蜀之地的良木走水路被運送到了京師,然而還未來得及動工便是國喪,直到今年才匆匆修建,兩個月的時間也只夠完成好公主府的一部分,賓客散去之後這個府邸便冷清了,側耳可聽見窗外夜風呼嘯,雀鳥撲棱著翅膀落在新移過來的樹上。榮靖走到桌前,鬥彩瓷壺中的是給新人預備的交杯酒,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後飲下,對杜榛道:「我知道你並不願意娶我,先帝遺命,誰也違背不了,你有什麼委屈或是心愿,現在一併說了吧。」

  杜榛搖頭。

  榮靖瞥了他一眼,道:「我或許會與你同房,但不會為你生育子女。你可以去納幾房妾室,她們的孩子養在我的名下。」

  杜榛還是搖頭。

  榮靖這才正眼看向了杜榛,「你知道成為國朝唯一的駙馬,意味著什麼嗎?」

  「榛在與公主成婚之前,有好些人曾與榛叮囑過一些話。有人說讓榛小心侍奉公主,有人哀嘆榛招惹禍患,更多的人,是想要拉攏榛。」

  「拉攏你,來對付我?」榮靖不驚不怒,臉上沒有一點的表情。

  「榛拒絕了他們。」一身絳紅喜服的新郎從袖中摸出了一張紙,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皆是對榮靖不懷好意之輩。

  榮靖愕然了片刻,將紙張接過,「有心了。」

  杜榛朝著榮靖一拜,不再言語,但未說出口的話語是什麼涵義,榮靖不會猜不到。

  她在成婚之前沒有為自己準備嫁衣也沒有操心首飾,而是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去思考,該用怎樣的利益打動杜氏父子站在她這一邊。可是眼下不用她開口,杜榛就已經主動的跪倒在了她的腳下。

  「你真的清楚你做的究竟是怎樣的選擇麼?」榮靖忍不住問了杜榛這樣一句話。

  「榛清醒至極。」他說。

  他戀慕著她。

  這份戀慕萌芽於懵懂之時,不因年歲而變遷。起初他不願承認自己心動,找來了種種藉口與她疏遠,可是當她真的遠去之時,那份痛苦卻又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後來有一天,他真的到了生死的邊界線,當榮靖破開陰冷黑暗的囚籠大門將他救出之時,他明白了自己的心。

  只是榮靖這輩子,或許都不會理解這份戀慕。

  端和三年夏,榮靖長公主與定安伯杜榛完婚後不久,女帝的婚事忽然就成了街頭巷尾人們議論的新話題。

  無論是天潢貴胄又或者販夫走卒,嫁娶自古以來都是頭等的大事,長幼有序,如今榮靖公主既然已經完婚,理應輪到妹妹了。

  紫禁城中根本就沒有任何消息說皇帝要籌備大婚,傳聞純屬空穴來風,卻不知為何甚囂塵上。然而到了六月下旬,女皇忽然在朝會之上說自己近來醉心書畫,想要挑選年輕而有才華的士人侍奉筆墨,陪著吟詩作畫。

  北邊功勳執掌了全部的兵權,朝中內閣將皇帝牢牢掌控在手,這個年輕的女孩會用書畫詩詞來打發時間再正常不過,可既然是侍奉筆墨之人,又何必一定要年輕?

  不少人幾乎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聽到的流言,猜測這次恐怕不是要選詞臣,而是在挑未來的「皇后」。少部分人則聯想到了更深的東西——歷朝歷代得以陪伴在君王身邊的人,如果不死,便能執掌大權。

  漢武帝之前,侍中之類的近臣並無太大職權,是漢武帝將侍中地位拔高,使之能與丞相抗衡,在歷經了數百年的演化後,最終成了新的丞相。

  翰林學士在唐時最開始也不過是伺候皇帝的文人,但恰恰因為靠近天子,盛唐之後逐步凌駕三省六部,政由翰林院出。

  如今這個所謂的「御前翰林」誰知道今後會是怎樣。

  緊接著嘉禾頒布了一道旨意,聖旨上列出了大批的姓氏,其中既有高官的家族,也有名門世家,她說,將挑選這些家族的子嗣,在七月下旬舉行一朝考試,不考聖賢書,只看詩賦丹青,選中的人,即封從七品的「御前翰林」,伴她左右。

  此令一出,天下譁然。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