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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榛在獄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皇帝卻不欲追查拷問他的人,將女兒賠給杜榛以平息杜家的怨恨,倒也說得過去。

  榮靖公主的婚事就此定下,皇帝親自寫下了賜婚的詔書,禮部、宗正共同操辦。這是夏朝建國之後的第一場皇家婚事,嫁的又是帝後長女,婚禮務必要無比的盛大,以彰顯天家威嚴。

  嘉禾十三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卻並未因長姊覓得夫婿而對嫁娶之事萌生出多少憧憬。相反,她是在滿懷著厭惡的注視即將到來的公主大婚。

  嘉禾捨不得阿姊,更加不願看著阿姊嫁給一個侮.辱過她的人。她在心底悄悄的祈願,希望這場婚禮無法進行下去。

  然而這年秋初,她的願望竟然成真了。

  邊關忽然傳來急報,說胡人有意南下。

  就在十幾年前,天下還在一片動盪之中,但嘉禾運氣實在太好,她出世之後,戰火漸熄,她的童年不曾經歷過流離,長於宮城之內根本沒有機會親眼看到紛亂,她只在小時候聽說某某地方還在打仗,某某地方還需要派兵遣將,某某地方的糧草需要調度。

  後來她連這些事情都很少聽到了。約莫六年前,鄭牧與李世安各帶一路大軍北上,長城以外的胡人紛紛俯首稱臣。

  軍國大事作為女子她當然是沒有插手機會的,卻也還是忍不住為此揪心。女官們只讓她好好的去讀她的《列女傳》,不許她說這些事情。

  嘉禾想起了天書上的預言,坐立難安。

  因是待嫁之身,榮靖大部分時間裡都待在自己住的天暉閣中。嘉禾心中煩悶,便去找榮靖說話。

  走近天暉閣的窗子時,她瞧見了長姊的身影,榮靖臨窗坐著,正低頭擺弄著什麼。

  聽說待嫁的女孩都會親手為自己繡嫁衣,長姊不會是在做這個吧?嘉禾心想。

  不,公主出嫁時的禮服應由織造局負責,榮靖沒必要親自去繡衣裳。

  但……但她有有可能是在給心上人繡荷包之類的。想起之前偷偷看過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嘉禾忍不住一陣惡寒。

  她輕手輕腳走到窗邊,榮靖早就知道是她來了,懶懶抬眸,衝著她一笑。

  嘉禾這才看清,長姊不是在繡花,而是在擦拭一把短刀,那刀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鋒芒凜冽,讓人望之心驚。

  「阿姊,」嘉禾也不進去了,就趴在窗邊同榮靖說話,「我聽說北邊又要打仗了。」

  「是啊。」榮靖將短刀利落的收回鞘中,「你也覺得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倒說不上來,只是驚訝罷了。六年前不是才打過他們麼?」

  「嗯,六年前才打過。」榮靖點頭,用平靜淡漠的口吻說道:「興舉國之力,北伐塞外蠻族。但六年的時間,他們元氣恢復了些許也說不定。畢竟當年爹爹還是不夠狠,打到他們俯首稱臣也就退兵了,若是殺光他們的男丁,劫掠他們的牲畜,他們怎麼都得十餘年才能振作。」

  嘉禾想像了一下血淋淋的戰場,不免有些害怕,但並沒有表露出來。

  「然而就算北邊諸尚有一戰之力,他們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出兵。嘉禾,我考考你,假如你是蠻人,你會在什麼時候南下?」

  嘉禾皺著臉,「阿姊,我沒學過兵法。」

  「沒學過也不要緊,你好好想想。假如你是個塞外蠻族,逐水草而居,牧牛放馬為生,你會在什麼時候想要南下出兵?」

  嘉禾瞥了眼身後的蘇徽。

  蘇徽想要給她一個提示,但榮靖早就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了,先於他之前開口道:「你閉嘴,知道你是個護主的,你且站遠些。」

  護主麼?蘇徽愕然,心裡暗暗的笑了。果真還是後退了幾步,垂下頭去不再說話。

  好在嘉禾原本也不算笨,「……冬天?」

  胡人逐水草而居,然而到了冬季草木不生,牛羊馬都得挨餓,這時不南下劫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可現在是初秋。」榮靖似笑非笑。

  「消息是假的……不,不可能是假的。」欺君這樣的大罪,是個頭腦清醒的正常人都不會去做,「難道說,這一次胡人南下另有目的?」

  已經收鞘的刀在榮靖手上被反覆把玩,她抬頭看了眼自己的妹妹,招手,示意她湊近些。

  屋內屋外都沒有人,□□靖還是那樣謹慎。

  嘉禾將大半個身子都趴在窗欞上,聽長姊一字一頓的同她說,「知道兔死狗烹吧。」

  嘉禾楞了一下,這個詞的含義她很清楚,眼下她爹爹的行為,就是兔死狗烹。江山安定了,所以要將那些為他出生入死打江山的功臣們一個個除掉,以免他們功勞太大萌生異心。

  「那如果兔子沒死呢?」榮靖問她。

  如果兔子沒死,那是否意味著獵犬可以一直活著?

  嘉禾驀然懂了阿姊話語之中深層的含義,背後一涼。

  「六年前的北伐,爹爹花了不少精力和心思,軍隊的規模……罷了,我和說你動用了多少人、多少火器、多少精甲和良馬,你也未必懂。直接跟你說吧,爹爹是奔著剿滅北方六大部,離散胡人聯盟,迫使塞外蠻族徹底俯首而去的。可是最後戰事卻草草收場。不是爹爹仁慈,而是出征的將軍們,都不願再戰。」

  他們清楚,如果徹底打垮蠻族,戰事就將徹底結束。這對黎民蒼生來說是好事,對於他們這些依靠戰爭才獲得榮耀的人來說,卻是厄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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