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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武門的侍衛這一次照樣沒有攔她,看樣子這些人或許是效忠皇后的,希望她能夠出宮為皇后謀求一線生機。

  嘉禾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

  從小她接受的教育告訴她,女孩子不能隨便出門,要安安分分的,男人的事情千萬不要插手去管,尤其是朝政上的事情。

  她們找出了歷朝歷代賢德后妃的事跡來教導她,哪怕是皇帝隨口和後宮的女人說起了前朝的事情,她也一定要捂住耳朵不能聽,非但不能聽,還得勸諫皇帝,不可在女人面前說起國家大事。

  她幼年的時候好奇心旺盛,問女夫子,為何不讓女人聽朝政之事。

  女夫子說,因為這會助長女人萌生不該有的野心。

  野心是很可惡的一種心思麼?

  當然,野心是可惡,權力是骯髒的,后妃也好,公主也罷,就該穿著華麗柔軟的裙裳,在開滿了花朵的院子裡刺繡、烹茶。若是萌生了不該有的野心,去追逐所謂的權力只會引火燒身萬劫不復。

  嘉禾不是什麼規矩乖巧的孩子,在女夫子面前她乖乖應承,出於好奇心,她還是會偷看父親御案上的奏章,偷聽皇帝與臣子之間的交談。

  可她和真正的前朝終究是隔著很遠的距離,她只能朦朦朧朧望見前朝的景色,卻走不到那裡。

  私下聯絡臣子,營結朋黨,這是重罪。正因如此,嘉禾才滿心忐忑。

  「這怎麼就是干政了?」蘇徽卻說。

  嘉禾愕然的抬頭看著他。

  蘇徽竭力的想要寬慰這個不安的女孩,於是巧妙的喚了一種說辭,「你的爹爹娘娘之間萌生了些許誤會,需要有人調解,你不過是去請人調解,並不是干政。」

  「真的?」嘉禾眼睛亮了起來。

  「真的。」蘇徽點頭,卻又為她覺得悲哀,於是忍不住道:「就算公主幹政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權力並不是十惡不赦的,關鍵只看那個手握權力的人,會去做什麼。這世上誰都有追逐權力的資格,無論是公主還是皇子,又或者是這街邊微不足道的小民。」

  嘉禾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蘇徽這一番話對她的衝擊力太大,她暫時無法理解,只是緩緩的眨了眨長睫,若有所思。

  第27章 、

  嘉禾聽見車窗外傳來了沙沙的聲音,是下雨了。

  春末夏初本就是多雨的時節,只是這段時間的雨好像特別頻繁,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遇上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嘉禾免不了更加心煩。車簾縫隙間露出外頭陰沉沉的天色,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嘉禾有種錯覺,雨幕之中只剩下她這一駕馬車在孤獨的前行,走向的是未知之地。

  如果皇后沒有出事的話,她現在應該還待在自己的書房內,聽著女夫子給她講《列女傳》,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溫習歷代賢女子的事跡,說不定聽著聽著還會昏昏欲睡。

  她是公主,女性的身份使她失去了觸碰權力的機會,但也讓她肩無重擔,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她習慣了站在父母和長姊身後做個乖巧而精緻的擺設,被推出來直面風雨,這還是第一次。

  去找昆首輔——這是她的阿姊給她下的命令。

  是她主動提出來要為母親做些什麼的,可是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她還是遲疑了。

  「我知道阿姊是想要我說服昆老為娘娘說話,可是阿姊——」她忐忑的對榮靖道:「我怕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去做。」一向對妹妹寬容的榮靖卻顯得格外嚴厲,「若阿娘被廢了,你我二人就算不是皇子,也難在趙氏的手中有好下場。想想唐高宗時的義陽與宣城公主……」

  這段史實嘉禾讀過,義陽、宣城乃是唐高宗與蕭淑妃的女兒,她們在母親被廢之後,一直幽.禁深宮無人理會,直到若干年後被太子李弘發現這才得見天日。這時兩位公主早已蹉跎了青春韶華,武后為表仁慈,將她們許配人家,但所嫁的駙馬也不過是差強人意而已。

  對於女子來說,前半生的命運取決於父親,後半生取決於丈夫,被父親漠視,又耽誤了婚姻而被胡亂許配,已是極大的不幸了。

  「我知道你害怕。」在嘉禾出發前,榮靖又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可你是皇帝的女兒,就算不是皇子沒有王爵,父親的臣子也得在你面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你怕什麼?」

  嘉禾說:「那我不怕,可我該怎麼說服那些臣子們?」

  能成為朝中重臣的,都是這個國家最頂尖的英才,他們會被一個十三歲小女孩唬住麼?

  榮靖的眼神黯了黯,「也是啊,從來就沒有人教過你辯術,也沒人帶你接觸過朝政,更無人替你在前朝豎立過威信,你能做什麼呢?但是阿禾,現在非你不可了。我很想替你出面去為阿娘奔走,可是我的名聲太差了。」

  榮靖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糅雜著自嘲與尖刻。

  嘉禾知道阿姊是很好很好的人,可除了嘉禾與帝後,這世上沒有人喜歡榮靖。他們都說這是個跋扈、醜陋又不守婦人德行的公主,她沒有做過燒殺擄掠的事情,也不曾仗勢欺人、弄權專政,可她的離經叛道就是她最大的罪孽。這世上的男兒可以是多種多樣的,有人瀟灑風.流,有人溫潤謙和,也有人落拓不羈、有人粗豪狂放——但女人卻只能是一種模樣,那便是低眉順眼,溫柔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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