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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告訴我,要不了多久,她,還有唐齊銘,都會從我的生活里走出去。從此以後,我們或許都不會再相見,彼此遺忘,各自過活。或許,要不了多久,我們都能適應沒有彼此的生活。

  生活總是這樣。它總是用一種空白來彌補另一種空白,補到最後,生活的本事也就變成了一種空白。我們習慣了這種空白,也就習慣了日復一日的重複,機械地醒來、刷牙、吃飯,機械地穿行在人來人往的喧譁里,機械地過著毫無波瀾的日子。有的時候,我們甚至會忘記自己活著的意義,不再是為了某個人,或者是某個理想,因為我們的生活只剩下了我們自己,這是早晚的事情,獨自面對人世的悲歡離合,獨自面對內心的空蕩和寂寞。

  只不過,我沒有想到,唐齊銘安安靜靜地接受了這一切,甚至拿他來做交易,他也全盤照收了。

  如今,他整日躺在房間裡睡覺。我知道,大部分時間他都沒有睡著,他都是醒著的。但是,他在想什麼,我不知道。

  好幾次,我都會站在他臥室門口跟他說話。我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麼,我來做,想吃什麼都可以,我都願意做。但是他不理我。他只是把頭埋在枕頭裡,仿若熟睡,雖然我也知道,他只是不想理我。

  因為臨近考試,我也沒有心思去過問奶茶店的事情,整日都悶在屋子裡看書。這個學期丟了太多的功課,不努力看,勢必會掛科的。有的時候看累了,我就玩弄手機,大多的時間我都會嘗試撥打蕭嘉懿的電話,我期待著他的電話能打通,期待著他告訴我他在哪裡,期待著這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從此以後,不必牽腸掛肚。

  但是手機里總是重複著僵硬的聲音。於是,我只得丟下手機,繼續看書。經濟類的課本深邃難懂,我經常會不知不覺地走神,思緒萬千,仿佛靈魂脫離了軀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覺得,這樣的發呆也會成為一種上癮的依賴。

  臨近中午的時候總會有人來敲門。起初,我還心存好奇。後來,一聽見著敲門聲我就知道又是送外賣的來了。當然,肯定不是我叫的,而是唐齊銘。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從房間裡走出來,簽字付錢,然後提著外賣往臥室走。

  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看見他鬍子拉碴的樣子,還有日漸憔悴的身影。我試圖跟他說話,但是他都不理我,也不看我,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客廳只剩下我自己,仿佛他根本就不曾出來過一樣。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習慣了日復一日的快餐。我還清楚地記得他曾告訴我,他是不吃這些東西的。而現在,這些東西統統變成了他的主食,他每日都面對著相同的食物,相同的味道,吃到最後,除了漸漸滿足的飽和感,一無所有。

  我做好飯菜的時候總會去叫他,我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只是盡善盡美地把每一道菜都燒得色香味俱全。小時候的苦難沒有白受,我能幹練地煲海帶排骨湯還有燒各種菜餚。食物的香味從廚房裡飄出去,我希望它們能飄過客廳,飄進唐齊銘的房間裡,我希望他能走出來,坐在餐桌旁,嘗嘗我的手藝。

  但是他沒有,哪怕我去叫他,他都沒有出來。

  我知道,他憎惡我,他厭倦我,他只是躲著不想見我。

  所以,最後往往都是我一個人獨自面對熱氣盡散的菜餚,筷子和碗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也只有這聲音陪著我吃完每一頓飯。

  這樣過了兩天,在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了。

  「唐齊銘,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儘量保持聲調的平緩。

  他在吃漢堡,大口吞食的樣子仿佛飢餓了很久。

  我忽然就覺得心酸,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好不好,我們不吃這些東西了,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的。」我走進他的臥室,攔下他手裡的漢堡。

  他推開了我,用足了很大的力氣,我險些摔倒在地。他也不說話,只是繼續吃漢堡,視我無睹。

  「唐齊銘!」我忍不住哭了起來,「不要這樣了好不好,不要這樣了好不好?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求求你,不要這樣了。」

  他繼續咀嚼食物,側過臉看了我一眼。

  我清楚地看見他的眼神里閃爍著不可名狀的暗流。

  是憎惡,還是厭倦,還是鄙夷?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難過,難過自己親手造成了這一切,難過所有的光陰都背我而去,除了眼淚,我無法觸及到任何的東西。

  「求求你,唐齊銘,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了。」我只顧著哭了,眼淚簌簌地往下冒。

  他也不理我,只顧著吃漢堡。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一遍接著一遍地哀求他,但是不管我說什麼,他都無動於衷。他吃完了快餐,喝乾了可樂,然後躺在了床上繼續睡覺。

  自始自終,他都不曾跟我說過一句話。

  我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厭倦我。我也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我們每個人都是如此,只顧著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往哪裡走,怎麼走,都聽任自己的思想,我們甚至都不會想想這樣做,會對別人產生怎樣的傷害。

  在我快要走出他臥室的時候,他叫住了我,「江蕙,」他說,「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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