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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知道,現在的神王怕是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

  法師曾經預言過自己的結局,總是逃不脫一死,但他依然平和而溫柔,仿佛早已接受。

  生命女神又問他:「你背叛了神界,神會將你打為叛徒,而人也未必會感激你——在他們眼中,你也是奪取他們生命的神族一員。」

  修回答道:「我不在乎他人如何評判,如果能維持世界的平衡與秩序,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他頓了頓,然後笑了,「這便是我所追逐的真理。」

  「真理?人類不過只有百年的壽命,為什麼是人類,而不是神?」

  「因為那是世界線的選擇。」

  法師智慧而平和,洞穿了幾萬年後的規則。

  這是他的先驗性。

  修的話音剛落,世界樹的根部突然像是燃燒一般,大量魂魄燒為灰燼,神山陡然得了強橫的力量,更顯幾分往日的雄偉恢弘。

  「你看,神王陛下耐不住性子了。」法師把魔法書合上,然後召出了自己的法杖。

  「可惜他即使料到你在世界樹,也破不開這個結界。」生命女神撫了撫長發,露出一絲笑意。

  「為了削弱結界,他正在一個個搗毀下界的法神殿吧。」修笑了,「他需要時間,我亦然需要爭分奪秒。」

  他至少需要十日。

  而神王的速度很快,已經到了第三個法神殿了。

  他籌算千年,就是為了把他逼入這個局。

  修抬手,一抹流光在他手中凝聚成型,照亮了生命女神的臉。

  生命女神大半張臉潔白如初,那一小半的黑斑也在漸漸褪去,如同重燃活力的世界樹。

  她與樹合二為一,也與世界樹同壽,只要世界不滅,生命便會永續。

  同樣,也會被永遠地束縛在這裡,成為支撐世界的人柱。

  而法師則是靜靜地守護在她的身側,用法術淨化著她身上的黑斑,緩解著她的疼痛。

  生命女神金色的睫毛微微一動,湖藍色的眼睛猶如湖泊,即使身體劇痛,但是她還是微微揚起脖頸,仿佛獻祭一般,抵抗著世界樹遭受的侵襲。

  修半跪在她的身側,在她的肩膀上寫上魔法符文。金色的墨跡融入她即將龜裂的肌膚之中,驅散了過分蔓延的惡穢,她的神情也隨之舒緩了些。

  法師金色的眼睛中除卻慈悲,空無一物。

  即使生命女神的半個胸口在他面前赤|裸,他都視而不見,卻毫不嫌棄她身上的黑氣,給予恰當的溫柔。

  她忍著痛,卻故作輕鬆地找著話題:「你這種男人啊,除了整個世界,真難以想像你會在乎什麼東西,我有用餘生也要保護的族人,而你……你真的知道什麼是愛嗎?」

  修怔了一下,似乎被問住了,他道:「我……」

  她打斷他的話:「除了人類,你就沒有別的所愛?」

  修沒有回答,神色淡淡。

  她搖了搖頭,問道:「以前總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孩子呢?你還是挺疼他的吧,現在怎麼樣了?」

  修的神色卻明顯地有了變化,雖然表情未變,可脊背微微一僵。

  生命女神敏銳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同。

  於是她問道:「你把他丟在神山了?」

  修閉了閉眼,道:「嗯。」

  生命女神問道:「你放棄了他?你當真能看著他死去嗎?」

  她這才感覺到了法師的無情,即使是跟在自己身邊千年的存在,也可以滴水不漏的隱瞞,並且捨棄他的生命。

  可是法師卻否認了。

  「對於這個,我自有安排,他不會死。」他唇角含著笑,溫柔又堅決地道:「即使神山傾覆、世界樹枯萎、乃至世界線崩潰……我都不會讓他死去。」

  「絕對不會。」

  *

  天邊的黃昏之景愈加赤紅,而氣溫卻冰冷下來。

  很快,霜凍覆蓋了孤島之上枯萎的樹木,讓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冰晶。

  他坐在山崖的礁石上,往墟海之中丟了一片枯草,果不其然,沉入海底。

  濕冷的水汽湧上了刺客的袍子,讓他感覺一陣黏膩。而他的斗篷卻擋住了寒風,仿佛一處溫暖的避風港。將夜撫摸過那皮革的質地,柔軟又堅韌,製作精細,隱隱流動著另一個人的氣息。

  他仿佛察覺到了什麼微妙的不同,輕輕一抹皮革,卻看到了隱沒在底下的,熟悉的紋章。

  刺客這一身衣服,幾乎都是修幫他裁的,一樣一樣地疊加附魔,製作極為精良。而法師反覆修改,在這上面耗費了近千年。

  可是他之前未曾注意,他的肩甲,腰帶,刀具套等地方,如今都有著隱隱浮現的紋路。

  那是一個極為心血的防禦法陣,正是啟動狀態。

  即使在危機重重的深淵,他也能憑著這些橫著走,無人可以傷害他。

  而縈繞在他身邊的魔法氣息,並不因為他的暴戾而畏懼厭棄,反倒是如呼吸一般溫柔地裹挾著,讓他有種浸在溫泉中的舒適。

  「在保護我嗎……」

  將夜仿佛找到了最好的理由,神色奕奕,伸手拂過這精緻的織物,心想:「若是他當真要丟棄我,哪裡會這般用心。」

  他心裡大定,打開自己的袖劍袋檢查武器,卻看到裡面赫然多了一把透著淡淡光明氣息的匕首,鋒利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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