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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銀灰色的發散落在肩上,面容俊美到凜然,雙目卻是微微闔著,肩膀和胸膛卻是舒緩的,那是一個毫無防備的姿態。若不是最親近的人,是不會讓警覺的刺客露出這般神情。
預言之神微微愕然,然後試著用指尖觸碰了一下,心裡卻暗自驚訝。
那法師,到底用了多少力量去布置這個法術屏障?
隱忍多年,讓所有人以為他是個絕對中立派。
深居簡出,卻是提前了數千年預見到這一日,布好局等著他們。
何等工於心計,他們竟然都沒有發覺!
可是再算無遺策的智者,總是有弱點的。
法師的弱點太明顯了。
他就是把法神殿布置成銅牆鐵壁又有什麼用?
預言之神知曉若是在法術上與法師硬碰硬,自己絕沒有好果子吃,於是再度舉起裁決之秤,眸子裡的神色厲厲,道:「既然如此,那麼便流放了你!」
這裁決之秤,是神王的武器。
他可以裁決一切神明的罪業,包括實施刑罰。
即使殺不了他,把他逐出神山,便再也影響不到他們的計劃,等到清算完修·薩菲利斯,再去抓捕將夜,對方也只是拔了牙的狼,不足一提。
「神王喻令,流放將夜·謝爾倫至無盡之海。」
法術屏障擋不住傳送,刺客的身影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送到天的盡頭,無盡墟海,這總夠了吧。
夙願即將達成的前一刻,謹慎的他也不禁自滿了起來,忘了去算一算這房間內是否還有他人。
預言之神長舒一口氣,放下了裁決之秤,走遠了。
酒神撓了撓頭,從隔間中走了出來,苦笑著想:這次要出大問題了。
世界樹的底部是源源不斷被吸引過來的魂魄,一個個地嵌入了枯死的半面世界樹中,然後被燃燒,化為污濁的黑氣,順著藤蔓填入神山之中。
神山出現的裂縫,被這黑氣填滿,充盈,最後彌合。
神明視人類為牛羊豬狗,應當為神的存續奉獻出生命,子子孫孫,千秋萬代,淪為養料。
若是法術成功,世界樹與神山同氣連枝,將會把人界徹底吸乾。
直至世界上最後一個人類覆滅。
神王的想法很直接,諸神不願黃昏,便讓人類替代諸神進入黃昏。
在這盛大的黃昏之後,人界將進入永夜。
屆時,只有為了生存撕咬的人,不再有和平、理想與希望,只有永不停息的廝殺。
而這陣法之上,卻有瑕疵。
世界樹繁茂的背面,卻是赫然印著一個逆向的陣法。
能夠辦得到的,這個至高位面之中,只有法神一人。
修·薩菲利斯站在世界樹的樹冠之上,生命女神與樹融為一體,半面姣好美麗天使,半面猙獰可怖如魔鬼,仿佛經歷了無窮的爭鬥。
而法師眸帶著些慈悲與不忍,伸出手捧起她的下頜,輸送了些許法力,安撫道:「辛苦你了,生命。」
生命女神的神情半是痛苦,半是釋然:「我是為了我的族人,即使死了也不算什麼……我有心理準備,但是你,修閣下,你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人類。」法師看向遼遠的天際,那裡是廣漠的黃昏之景,悽厲而美艷,仿佛終結。
作為一位神明,他卻說出了為了人類這種話。
委實太過奇異,又太過公正無私了。
他聽著世界樹根部生靈的哭喊,面上露出慈悲的神色,仿佛那一聲聲都敲擊在他的心靈之上。而他手中刻著荊棘火焰的紋章,也仿佛正在燃燒一般。
而他本就踏著荊棘與火前進。
因為他所做的,是剝奪神明唯一存續希望的事情,這意味著,他在神與人之間,做出了選擇。
他才是這世上最後的逆神。
生命女神愕然,她沒想到對方竟然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她想起修曾經找她聯盟的時候,只給出了一句話「讓一切回歸秩序」。這讓她輾轉反側,思量許久,始終得不到答案。
而如今,法師鎏金色的眼眸里是淡淡的冷漠,看著蒼茫的天地,問道:「神的存在,有意義嗎?」
生命女神道:「我們守護了這個世界……」她說到一半,卻吶吶不語了。
諸神所為,遠遠稱不上守護。
屠戮人類,以戰爭與死亡為樂,終日飲宴,奢靡享樂,時而自恃力量,玩弄人類於鼓掌之中,享受著人類的痛苦與絕望,並且以此為閒談。
王者、英雄、乃至半神。
一切反對之人,都要被殺死。
神王是絕對的。
所以修看著她的表情,笑了:「所以,這個世界沒有神,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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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發出了靈魂質問。
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又很無情的神。
他的所有溫柔給將夜了,所以對眾生都是慈悲又無情的。
他權衡過後,發現神其實沒有作用,甚至拖累了人類的發展,約束,禁錮,並不是秩序的產物,而是混亂的製造者,所以在做出抉擇的時候,站在了人類的那一邊。
他認為,沒有神的人類世界才是正常的,能夠永恆發展的。
但是從神的角度來說,犧牲他們認為是豬狗的人類來維持自己的生存,也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