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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的死活與他何干?
將夜刀刃一收,想要轉身。
可方才噤聲的風妖精卻開啟了她們的銀嗓子,笑道:「你們看,是誰來了?」
「是屠龍者——」
「是大法師修呀——」
將夜驀然回頭。
對修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很難完成的任務。
龍的速度太快了,即使他的魔法足夠高深,但是法師的身體總是很脆弱的。
他是學者,卻不是戰士。
所以他一開始就帶上了足以催眠一條龍的魔法藥劑,還有他的魔法書。他心裡演練了幾遍屠龍的辦法,真正面對龍的時候,卻是有些來不及反應。
龍吟一聲,鞭一樣的龍尾便掃向他的身軀。
修的嘴唇一動,開始無聲地念動防禦魔法。
這一擊躲不過去了,只能硬抗。
肯定是要痛一下的。
他卻在這時,看到了一道璀璨的光芒,那是刀鋒,也是星芒。
從深淵而落的男人足部一蹬,卻是借了山壁的力量,向著那龐大如山的龍刺去,他的白袍獵獵飛揚,銀髮從兜帽之中散出,如光耀晨星。
而他手中的那一把短刀,卻狠狠地刺中了龍的逆鱗。
「——快走,我來對付他!」
他在看到修被襲擊時,毫不猶豫地出手,卻是硬生生和那黃金龍槓上了。
對方在龍骨深淵稱王稱霸,哪裡受過這等侮辱,逆鱗疼痛,他頓時一怒,便以利爪要將掛在身上的刺客從逆鱗之上撕下來。
將夜冷笑一聲,他的身體哪裡還是當年的單薄纖弱,早就在血與火之中磨礪出來,變得強勁有力。左手一振,袖劍出鞘,又一次狠狠地扎進逆鱗,來回翻攪。
龍怒吼,吐出大量的火焰,四周成為了火海。
將夜卻毫不畏懼,把討逆一拔,釘穿了他的下頜,讓龍具有腐蝕性的酸液滴在了他的外袍上,卻轉瞬被外袍上附著的法術給消弭。
修卻是一頓,看向他久違的小朋友。
還是那副白袍刺客的模樣,卻有了成年男人的強健身軀,聲音也變了些,不再像少年,而是低沉冰冷,仿佛最烈的酒,又是最冷的雪。
而那戰無不勝的短刀討逆,在他手中,像一道光芒。
不過他知曉,這並不是說話的時候,而是迅速一翻魔法書,禁錮魔法便化為六芒星,直直釘入黃金龍的骨頭之中。
將夜等的就是這個禁錮魔法。
他一個翻身,就騎上了龍的頭部,面對著他銅鈴一樣的眼睛,刺客毫不猶豫地下手一刺,讓其血流成河。
禁錮之咒四面八方釘入龍的身軀,仿佛最鋒利的刃。
兩人明明沒有任何交流,卻像是最默契的戰友,看到對方下一個舉動,便能心領神會地配合。
刺客站在龍的頭顱之上,披風獵獵飛揚,居高臨下地看著黑袍的法師。他垂下眼眸,沒有再說一個字,卻是揪住了龍的鬃,抬手狠狠地割入它的脖子。
烈焰四起,仿佛要讓深淵陷入火海。
可那大雪卻又在法師的咒語中悄然而至,將金紅色的烈焰撲滅。
修看著將夜渾身沐浴著龍血,依然死死箍著龍的脖頸,將短刀刺入的模樣,心裡卻浮現出幾分溫柔。
此去經年,無論將夜變了多少。
他還是那個願意為他屠龍的少年。
黃金龍轟然倒地。
將夜一身的金紅色的血,伸手把臉上飛濺的血液抹去,眉眼依然如霜一樣冰冷。
「你要的是,龍骨?」他的聲音,因為殺戮而有些淡淡的嘶啞。他從龍的屍首上翻身下來,沒有回頭,而是淡淡地問道。
修看著他的背影,嘆了一聲道:「你長大了。」
將夜想過很多次的再會。
也許是拿到了足夠的軍功,回到神山與他平起平坐,又或是投入深淵,在戰場的兩端相見,或許是在他下界之時,作為一個普通的流浪刺客悄然路過他的身側,看著他被凡人簇擁的模樣。
卻是想不到,他們的再見,竟然是在這幽暗的深淵之中。
他把內心的一切矛盾與痛苦都拋下,自尊、顏面、驕傲都是空無,只因為對方遇險,他便救了,毫不猶豫。
他毫不懷疑,若是修開口說要他屠光整個龍族,他就是沒了命也會去辦成。
將夜不答,只是變換了一下拿刀的姿勢,開始剖肉取骨。
他剖開龍的姿態非常嫻熟,因為他在深淵裡也殺過墮龍,剖開它的身體,以龍骨、龍爪與龍皮換取資源。
不多時他便從對方的頸骨之中,抽出一根完整的黃金骨。
「……拿去吧。」將夜拋了過去,神色依舊冷淡。
修明顯地發現了將夜對他的抗拒。
但他在放走將夜的時候,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也不意外,於是將那根沾著血的黃金骨收回魔法袋中,然後道:「你過得還好嗎?」
將夜本想離開,聽他如此問話,卻又是咬緊了牙關。
他想說不好,很不好,這種沒有可以回去地方的感覺,興許從前在深淵的他毫不在乎,但是讓他體會過溫暖,卻又殘忍地將他扔進茫茫人世,實在是太苦了。
但他說道:「好,怎麼不好?人間比神山自由多了。」
「我為人類殺死怪獸,他們敬仰我,歌頌我,為我編出婉轉動聽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