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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突兀的一箭,凌空而來,仿佛是個訊號。

  鍾情陡然抬頭,驚聲道:「糟了,有埋伏!」

  迎面而來的,是漫天箭雨。

  將夜只一人,即使身手再神,也不可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中救下眾人。他能做的只有提醒,然後儘可能地幫他們清掉暗哨。

  他半跪在地上,然後腳下使力,輕身一躍,便如鷂子一般落在下一個房頂,雙腿勾在屋檐上向下吊,迎面抓住正伏在望風點的羽林軍衣領,袖中劍刺入喉管,然後直接扔下了樓。

  樓下傳來沉悶的撞擊聲,被刀劍格擋弩|箭的聲音覆蓋,沒有引起注意。

  破空聲陣陣。

  他翻身進去,直接將另一個按在地面,反手袖劍刺了喉嚨,看也不看便輕功跳窗,抵達下一個暗哨點,如法炮製。

  他如此清掉了三四個弩位後,終於有人意識到還有人在攻擊弩手,抬起弩尋找著那如幽靈一般穿梭在高處的人影。

  然後弩手的目光接觸到一雙冰冷的眼眸。

  他就在對街的二樓窗邊,那裡本埋伏好的弩手已經倒地,玄衣刺客緩緩地將刀刃從弩手的喉頭拔|出|來,鮮血涌流,然後他抬頭往這裡望了一眼。

  仿佛刀鋒,又如冰雪,冷酷而凜然。

  弩手忽的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凝固。

  他看著刺客修長有力的手中握著一把收繳的連弩,單手舉起,扣動機關,向他射來一箭。

  仿佛時間無限地被放慢,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一箭飛來,穿胸而過。

  應聲而倒。

  「這是計謀嗎?我們中計了!」白衣的鐘情低頭查驗了一下被砍幫幫主差點劈成兩半的人,從他的臉上揭下一層人|皮|面|具,臉色極度難看。「這不是徐向前,是替身!」

  而護著她的砍幫幫主左右掣肘,肩上已經中了好幾箭,血染滿了整個胸膛。他仿佛憤怒的雄獅,呼呼地喘著粗氣,道:「他媽的殺了個假貨,媽的、媽的!那狗賊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但還是先走為妙。」葬劍山莊的殺手劍客格開箭矢,對著手下的殺手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撤退。

  「今日怕是退不了了。」歲寒三友年紀雖老,但是身手不減當年,他們捻了捻鬍鬚,道:「這羽林軍小傢伙,還是有點出息的,老傢伙們方才看了看,這整條街都被圍起來了,咱們是瓮中之鱉嘍。」

  「若是走空中……」鍾情遲疑地道。

  「輕功走?街道兩側高處全部埋伏著弩手,也不怕被射成篩子?」殺手劍客沉聲道:「這已經是死地了。」

  眾人心裡皆是一沉,但面上都不表現出焦慮來。

  砍幫幫主常樂懷赤紅了眼,不甘心地道:「若是老子看不見那狗官的末日,老子死不瞑目!」

  鍾情掏出手中銀針,看著團團圍攏的真正羽林軍,無奈道:「誰不是呢?」她還想幹完這件事,去錦州行醫救人呢。

  葬劍山莊的殺手劍客惆悵道:「我倒是多少明白了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幾番意境。在下不後悔認識諸位,與諸位共圖大計……」

  「人還沒死呢,說什麼遺言,你這臭小子別咒老朽。」歲寒三友的松老人臭罵他:「老朽孫兒還沒成年呢!」

  但他們知道,今日除非出現奇蹟,怕是絕難逃脫了。

  刺殺失敗的刺客,最後的結局只可能是死路一條。

  將夜也在爭分奪秒。

  他匆匆掃過一眼,這連弩有接近四十台,是專程為了封住江湖俠客空中輕功逃離的路的。所以布置的格外細密隱蔽。

  如果不是他這種隱匿與刺殺術都登峰造極的人來清理,怕都是會打草驚蛇。他已經破壞了十多個狙擊點,減緩了弩|箭的攻勢,但下面的情況仍然不樂觀。

  為今之計,只有如此了。

  他將東南方向的弩手清除乾淨,然後站在房頂上,不再收斂氣息,而是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的彎刀。

  刀尖點地,陽光順著反光的刀背一路墜落房頂上,讓他整個人都浸潤在了晨間的陽光中。他身影凌厲挺拔,如同出鞘鋒刃,有種一往無前的銳利感。

  意識到這是攻擊弩位的刺客,一時間,羽林軍的弩全數對準了他,仿佛要一瞬間將他射成篩子。

  「那個不會是——」華山派弟子岳欽抬起頭仰望,道:「那一位江湖傳說?」

  「是他來了?」鍾情回頭,卻猝不及防地被他的眼神震懾。

  那是一雙低垂的,冰冷的眼睛。

  在陽光下,竟然流動著淺灰色,越發璀璨而動人。

  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卻也好聽至極。

  他道:「現在還有力氣使輕功的,從我身後走,願意戰到最後的,留下斷後!」

  歲寒三友一看,能夠射到東南方向的弩位,幾乎全部被悄無聲息地清除,這不僅需要極強的暗殺技巧,更需要對弩的了解。於是不禁笑道:「好!當真後生可畏!」

  殺手劍客推了一把鍾情,把她從羽林軍的劍鋒下救下來,然後沉聲道:「鍾姑娘先走。」

  鍾情知道自己是醫生,走比留的價值大得多,眼中微微一濕潤,卻也不推辭,輕身上了房頂。

  都是些混跡江湖人,哪能不清楚,只有一個缺口,卻不是所有人都能走的。

  砍幫幫主常樂懷此時卻不再說自己有多不甘心死了,帶著一身血,提著板斧往前砍去,所過之處帶起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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