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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湛年紀輕, 身子骨也纖瘦單薄, 端坐馬車覆上面紗就能混過城門的那一道檢查了。
安全通過後,他們將陷入混亂的寧州城拋在身後。
趕著今日走的鏢隊、商隊也很多。看來都是懼怕等上面封城查禁的命令下來,出城艱難。
馬車碾壓過官道平整的路, 無聲無息趕車的影九假裝沉默寡言,應對謝湛的所有試探。
將夜懷裡抱著刀,面色淡然, 道:「很好奇?」
這種易容術顯然是專業的, 謝湛心裡早就有數個猜測,但也不能肯定,面上卻淡淡道:「你的人我當然相信。」
將夜笑道:「那你不如猜猜, 他是做什麼的?」
謝湛撩開帘子, 打量了一下影九挺直瘦削的背影,然後道:「精通易容,意味著要經常做隱姓埋名的活計。」
「還有呢?」將夜笑笑, 不做回答。
「腳步非常輕,存在感極低, 可以看出習慣性地隱藏自己。」謝湛垂下眼帘, 視線在影九趕車的手上一掃而過:「掌心有繭, 慣用右手持武器,根據繭子的位置來看,應該是短兵。」
「結論呢?」
「他做的是人命買賣。」謝湛淺淺掃過將夜,對他的身份也猜出了十之八九,道:「如今江湖上做這行的,無非細雨樓、暗影閣與葬劍山莊。」他即使身在北境邊關,卻對中原江湖十分了解,他道:「葬劍山莊的殺手都是使殺人的劍法,不肯使刀,所以排除。只剩下細雨樓……或者暗影閣。」
他打量了一下將夜,也不能肯定對方到底來自哪裡。
謝湛之所以遲遲猜不出將夜身份,就是因為他神鬼莫測的身手,反倒影九一來,他才推測出十之七八。
將夜撫掌笑道:「非常仔細。」隨即似笑非笑地看向影九,道:「我對你說過什麼,小九,你還不到火候呢。」
本以為自己易容技術已經到家的影九無奈開口:「……屬下知錯。」
「你平日走路也極輕,殊不知做車夫需要力氣,腳步也會沉重。」將夜道:「你固然易容術出神入化,但身上的特點太重,你無法徹底地融入人群。」
「受教。」影九道。
謝湛視線移到將夜身上,見他臉上仍有著從容閒適的神色,似乎對他猜出自己身份並不在意。
「我本也不欲瞞你。」將夜衝著他笑笑,然後向後一靠,抱著臂淺淺合上眼,道:「路程還久,我睡一會。」
他自官道劫殺的驚魂一夜後,已經有數日沒有好好休息。
謝湛又是發燒又是受傷,身體虛弱,自然不可能守夜。在山林中,他徹夜淺眠,白日又背著人在山林跋涉,進了寧州城去暗殺知府,怕謝湛睡不好,又熬了一夜。
如此下去,即使是鐵打的身體也會有扛不住的一天。
謝湛看著他眼底有著淺淺的青色,馬車搖晃,他卻在幾息之間睡著了,呼吸平穩,看上去睡得很沉。
哪有刺客這麼沒防備的。謝湛無奈,把本蓋在他身上的貂裘勻了一半,給他蓋上。
將夜本來抱著一柄刀,此時手卻垂下來,落在他的身側。
他的手骨節分明,白皙完美,蘊含著足以捏碎人頸骨的驚人力量,此時卻顯得優美無害。謝湛伸手比了比,卻被刺客本能地一把抓住手掌,揉搓了一下,反手扣住了十指。
他沒睡著?謝湛本能地想要抽出手,卻沒抽動,只是被抓的更緊了。隨著馬車的搖晃,將夜本來挺直的身體也微微向一側傾斜,滑落,最後頭部靠在他肩頭就這麼睡著了。
謝湛心裡想,你莫要認為我會憐惜你疲倦,就肯讓你占便宜了。
他咬咬牙,本想把將夜推醒,瞥見他眼下的青色又是一僵。
罷了,他難得睡這麼沉。
小王爺自覺自己寬容大度,心想,就讓你握上一路又如何,總不能少塊肉吧。
可殊不知,將夜均勻的呼吸聲猶在耳側,他倒是坐如針氈了起來。
不為什麼,這些日子過去,他對將夜的氣息太過熟悉了,在封閉的馬車中,曖昧在流動。他看著將夜線條優美的側頸,竟然也心神不寧起來。
謝湛垂下眼,去看刺客輪廓分明的側臉,即使做了易容,他的骨相擺在那裡,掩不住容貌內在的風流好看。睫毛有些偏銀色,長而細密,此時卻淺淺地闔著。
他伸出手,把將夜頸側的黑髮撥開,見到一個奇異的黑色刺青,荊棘纏繞火焰,在他白皙的脖頸上更顯冶艷。
謝湛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盯著這個標記良久,近乎失神。仿佛有許多散碎凌亂的片段在他腦海里經過,卻又轉瞬間消失無蹤。
他匆匆別開頭,收回手,任由對方拿他當枕頭。興許是將夜睡得太熟,他竟也不知不覺困了起來,頭一歪也睡著了。
待他們醒來已是黃昏,影九停靠在官道驛站邊的客棧中,輕喚幾聲,見馬車裡沒動靜,才告罪一聲撩開帘子,見兩個人依偎著睡成一團。
「主子??」影九似乎見到了什麼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愣住。
依照將夜的警戒心,怎麼可能就這麼睡過去?
「噓。」將夜一隻手還維持著扣著謝湛掌心的狀態,另一隻手放在唇邊,比出一個噤聲的動作,輕聲道:「他還沒醒。」
將夜睜開眼時眼神清醒銳利,哪有半分倦意。
與此同時,寧州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