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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之問有些麻木地抬起頭,眼裡死氣沉沉的一片,他勉強道:「師叔,現在海角城如何?他們退了麼?」

  葉之問一路上聽了一耳朵的喪訊,大多都是他熟悉的名字。海角城是生他養他的地方,沒人比他更熟悉。而現在,一路上他曾去過的店鋪坍塌了,裡面的人不知所蹤、打過招呼的人變成了屍體,被薄薄的白布蓋著,杳無聲息的像是睡著一般。

  他起初目眥欲裂,恨不得將仇人抽筋拔骨,但是隨著一路走來越來越多的傷亡,他連哭都哭不出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

  張玉虛道:「黃泉碧落三個小時前退的,師父用了海角城儲備的大半靈石,才激活了這個終極法陣,才勉強將對方打退。」

  葉之問動了動唇,然後道:「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嗎?」

  張玉虛道:「師父倒是還好。」

  葉之問莫名鬆了口氣:「那就好。」他又道:「容小硯呢,我記得他也在海角城吧。」

  張玉虛看了看他的臉色,猶豫半晌然後道:「我們沒能保住師兄弟的遺骨……」

  葉之問抬起眼,眸中仿佛有著洶湧的潮水,他說道:「我去奪回來。」

  張玉虛卻看他半晌,搖了搖頭道:「你不必去了,容硯道友高義,三個時辰前追了過去,要幫我們奪回兄弟屍首,說他們生前英勇,去後屍首也不應被侮辱。想來此時應該已經和對方碰上面了。」他又道:「他還囑託我,若是他沒回來,一定要攔住你。」

  葉之問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先是一個激靈,忽的就從悲慟中甦醒了,他先是怔住,繼而開始簌簌發抖,滿心滿眼全都是驚惶。

  「為什麼不攔著他!」葉之問一把抓住師叔的領口,幾乎是不顧尊卑地失聲道。他幾乎咬牙切齒,道:「容小硯那個傢伙,就這樣一個人去的?」

  張玉虛還沒來得及想他家小師侄什麼時候和對家關係那麼好,就被葉之問搖怕了,連忙扯回自己的領子,道:「大家都沒什麼戰鬥力了,容道友提出,我也勸阻過,畢竟是我們自家的事情何必欠天城派?但是他執意如此,我們的修為又不及他,當然攔不住了。」

  「他竟敢、竟敢這樣!」

  「你和他掐了十幾年了吧,怎麼,不是說最討厭人家?」張玉虛道。

  「我討厭他自作主張,更討厭欠他的情,若他沒活著回來……」他想了想只覺得心裡生寒:「我索性一刀捅死自己算了,就當賠他的命,黃泉路兩個人走,好歹還算有個伴兒。」

  葉之問鬆開自家師叔的領子,提了劍就要往城外走。卻被張玉虛一記術法打再背後,頓時一陣睡意上涌。

  「別怪我,小師侄,這也是容道友要求的。」張玉虛把不甘地睡著的葉之問扛在肩頭,苦笑著道:「容道友太了解你,連你什麼反應都算計好了,你栽的不冤。」

  容硯歸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負責看守各大城門的修士增加了一倍,城頭燈火通明。為了防止黃泉碧落打一個回馬槍,整個劫後餘生的海角城都戒備無比。

  在看到孤身一人的容硯時,負責看守的修士竟是有些認不出他了。

  往日從容優雅,如雲如鶴般孤高的貴公子,現在潔白的道袍上如今滿是血痕,若不是他用七星劍撐著身體,可能都支持不到回來。他發冠歪斜,漆黑光滑的黑髮流瀉在肩頭上,遮住半邊蒼白如雪的面容。

  唯有他寒星一樣的眸子,透著刻骨的執拗。

  容硯是被人扶進聯盟分部的,因為傷勢過重,直接進了醫療室。現在人手不夠,顧君行連忙上前搭了把,容硯見了顧君行,這才微微有些放鬆挺直的脊背,只覺得渾身發軟,骨頭像是斷了一樣,疼到發指。

  將夜坐在一側,把玩著手上的刀,看著他的狀態嘖了一聲,懶懶地道:「你這是為誰闖刀山火海回來了?」

  容硯渾身都是傷,早就沒了說話的力氣,也不辯駁,靠在墊子上微微閉目養神。

  顧君行橫了他一眼,道:「將夜,你去把小葉放出來。」

  將夜掃了眼容硯微微顫動的睫毛,心下瞭然,便也笑笑,道:「那小崽子鬧著要出城,用盡了能耐,你再遲些回來,怕是要關不住了。」

  容硯心下微動,看向顧君行道:「勞煩先生費心。」

  顧君行見他還算精神,知道他身上的血痕看起來可怖,但沒傷到要害。

  不多時,將夜拎著葉之問的領子回來了,連帶著還有幾個地虛一脈的師兄弟,聽聞容硯回來,都要過來見他。

  葉之問被將夜放下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容硯,似乎在確認他是否安全。這目光太過炙熱,惹得容硯也覺得臉頰發燙,微微避開。

  容硯用手撐著床鋪,掙扎著起身,取下自己腰間的葫蘆,默念咒文。

  草蓆裹著的數具屍首便被萬象葫蘆吐了出來,還未遭到敵人殘忍侮辱,維持著戰死時的模樣。葉之問與數名師兄弟默然,彎腰將曾經親密的同門抱上擔架,為他們合上雙眼。

  不多時,醫療室里傳來輕輕地哽咽聲。

  葉之問沒有哭,只是雙眼有些未褪的血絲,在合上對他最好的小師叔的眼時,他才嘶啞著嗓子道:「多謝。」

  容硯看了他一眼,見他那一副快哭了卻又哭不出來的模樣,心裡一軟。他道:「他們守城至死,是英雄,不應當在死後也受到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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