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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美的旋律在湧入耳膜的剎那,竟讓人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好似在這樣的時刻,潮濕、狹窄、陰暗的房間變為了教堂,角落裡那些噪雜的聲音被樂聲淹沒,這些年經歷的所有苦楚、所有驚心動魄都化為夢的影子,所有陰霾,都在聖光中分裂為無數碎片,在玫瑰色的朝霞里漂浮,化為灰燼……

  葉梓知道,這樣的音樂,象徵著什麼。

  重生、希望與對來世的祝福。

  多麼純潔,多麼美妙的音樂啊。

  葉梓看向身邊的人,越發覺得諷刺。

  葉城汐啊,你這樣可怕的人,怎麼有資格喜歡這樣聖潔的音樂?

  兔好似並不知道葉梓的憎恨,輕聲問:「喜歡嗎?」

  葉梓沒有回答。

  兔似乎也不期待答案,只是輕聲說:「我困了,可以躺在你身上嗎?」

  葉梓還沒回答,兔就已經倒了下去,將頭枕在葉梓大腿上,在身上裹上毛毯。

  「我一直想這麼睡一次呢,果然好舒服。」兔毛茸茸的頭顱在葉梓的腿上晃動,笑得像個小孩兒。撲騰了半天,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最為合適的位置。他仰躺在葉梓的腿上,身體斜斜地靠在軟沙發上,終於閉上了眼睛,「阿梓,雪停了叫我吧。」

  兔就這樣,睡了一下午。

  葉梓也在不斷循環的音樂聲中,睡覺、做夢。

  他做了很多夢,很多壓抑的夢,夢中的他,在不斷地追趕一個人,可是永遠,都追不上。

  他莫名其妙地痛苦,心臟悶痛到極致,他在夢中哭,抽泣聲甚至可以吵醒他自己。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難以置信地發現他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看了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過了,兔的呼吸依然平穩,還在睡。

  口渴了,喝了點水,想著應該去看看雪是不是已經停了,卻不想動。

  葉梓覺得自己很奇怪,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無法了解自己了。

  明明他是如此地憎恨兔。

  可是在兔躺在他的腿上睡覺時,他卻會在某些瞬間,感覺到幸福?!

  明明他已經看過兔的臉,無數次,無數次了。

  可是此刻,他竟然會無數次湧現出一種衝動,他就想安靜地看這個人的臉,記住他的每一個表情,記住他呼吸的溫度,記住他的重量,記住他睫毛顫動的模樣……

  明明他今天上午還是那麼希望雪停的……

  而現在,他開始害怕雪停……非常害怕……

  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錯了!錯了!

  停下來!

  停下來!!

  停在此刻!

  忘記那些毫無意義的仇恨,就讓一切停在此刻,這樣不好嗎?這樣不好嗎???

  ……

  ……不對……

  不對!!

  葉梓將兔挪開,站了起來,手指抓發。

  他來回踱步,嘴唇抖動,模糊地自言自語。

  『葉梓,你怎麼了?』

  『你忘了你今天要做什麼了?』

  『你不想要自由了?』

  『你忘了那天死的那對老夫妻?忘了他說的那些話?再這樣下去,你可能會被他殺掉哦?』

  『你的家庭,你的未來,你不想要了?你想永遠被關在這裡?』

  『你就這樣被打敗了??』

  十幾分鐘後,葉梓再度冷靜了下來。

  他來到窗邊,開了一條縫,看出去,嘴角逐漸揚了起來。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

  ※ ※ ※

  兩個人是在黃昏的時候出去打獵的。

  玫瑰色的光芒從烏雲的縫隙中灑下。細小的雪花在柔和的光束里漂浮。帶著淡金、橘紅的光芒逐漸擴大,沒花多長時間,就渲染了整個白色世界。

  兔牽了一匹黑馬朝葉梓走過來,臉上帶著笑。

  葉梓有些暈眩地看著兔朝他走來。

  兔身穿黑色羽絨服,銀灰色圍巾,純白色的毛衣,外加淺灰色長褲,以及亞麻色長靴。他的臉相當白皙,略長的發,在陽光里看起來,有種金色的錯覺。

  馬匹打了幾個噴嚏,他笑著拍了拍馬,又抬頭看葉梓:「阿梓,冷嗎?」

  葉梓搖頭。

  「鼻子都凍紅了。」

  他這麼說著,毫不猶豫地取下圍巾,過來給葉梓圍上。葉梓在這一瞬間,竟然觸動極大。明明這已經是他早就麻木的事了,他卻會想起,平時兔也是毫不猶豫地把所有好吃的東西留給自己,什麼都不說,就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洗了,把飯做了,沒有抱怨過一次。

  「怎麼一直看著我?」兔疑惑地問。

  葉梓埋頭,剛好看到兔背著的那把老式獵槍,便撒了一個謊:「我還不知道怎麼用槍。」

  「這個簡單,我教你。」兔一躍就跳上了馬,然後紳士地朝葉梓伸出手。

  兩個人騎著馬,在雪地上飛奔。

  為了不摔下去,葉梓不得不抱緊兔。

  兔身上的味道太過熟悉,熟悉得讓他暈眩,熟悉得眼睛酸澀。

  起碼有那麼三次,他都忘記了他的目的,忘記了他身在何方;

  五次,他想要放棄,想要跟兔說:回去吧;

  有那麼十次,他竟然想跟兔說,對不起,對不起;

  有那麼一百次,他想徹底的,把面前這個人抱進懷裡,想要親吻這個人,久違的,真正地親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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