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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了仇,她才有臉來見他們。

  陸徜上前跪在她身邊,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方將哭成淚人的明舒攬入懷中,任她痛痛快快地哭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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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喪事過後,明舒並未休息。

  簡家的買賣要重新支起來,全都要她一個人撐著,她不能也不想休息。

  金坊早已停工多日,鋪面也幾乎全關,金鋪的生意徹底停滯,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簡家金鋪的舊夥計老掌柜們,全都召回簡家。

  偌大的議事廳內,老少爺們站了滿堂,明舒端坐堂上。她一身素白孝服,烏青的髮髻間只兩三支珍珠釵,臉上脂粉未施,清泠泠的一雙眼蓄著與年紀不相仿的威嚴,不動聲『色』地面對堂下眾人各異的目光,沒有怯意,也沒有退縮。

  這是陸徜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明舒。

  他印象里的她,似乎還是在汴京時明媚飛揚的小娘子,又或者是幼時嬌俏討喜的小女孩,可轉眼之間,她已是獨當一面的當家人,那些稚天真懵懂,一掃而空。

  這才是真正的簡家大小姐。

  「願意回來的叔伯兄弟,明舒替父親,替簡家謝過諸位,此情意明舒會銘記於心;不願意回來的,明舒也不強求,人各有志,明舒明白,在此就祝各位前程似錦……」

  不知何時,明舒已經起身走到堂中,朝著四周老少抱拳,清脆的聲音宛如玉石擲地。

  堂下響起一片附和聲,各人抱拳以,仿佛到昔年,簡金海在世時議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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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屋內燭火通明。

  「酸,好酸!對對,就這兒。」明舒扭著咯吱作響的脖子嚷道。

  溫熱的手捏著她肩頸,按得她一陣酸爽。

  「伏案太久了,要走動走動。」陸徜一邊按一邊勸她,「我知道急著把金鋪的帳目理清楚,讓生意重上正軌,但也要顧著自己的身體。」

  「就剩一點了。」明舒舒服得閉上眼。

  陸徜掃了眼桌案,她所謂的「一點」是這堆滿桌案的數不清的帳冊。

  這叫他如何放心離開?

  一隻手忽然搭到他手背上,明舒道:「陸徜,明天一早出發往章陽,我卻拉著陪我看帳冊,也沒給好好餞行。」

  「我之間,還談這些?」陸徜俯下頭,唇輕觸她後仰的額角。

  那裡,有道淺粉的傷痕。

  「別鬧,癢!」她「嘻嘻」笑著別開臉。

  陸徜猛地扶住她的臉頰,唇掃過她的臉頰,滑至她唇瓣。

  明舒「嗚咽」一聲,被他噙住唇。

  輾轉流連了許久,他方輕輕放開,只以指腹摩挲她的唇瓣,道了聲:「明舒,該睡了。」

  明舒雙手掛到他頸間,軟綿綿「嗯」了聲,被他攔腰抱起。

  陸徜認命地將她抱回寢間,在心中暗暗嘆了聲。

  他還有三年要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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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別這日,天氣晴好。城外的桃花已,被徐來的春風一吹,落了滿地粉白花瓣,偶有馬兒馳過,花瓣被馬蹄揚起,飄飄揚揚飛向遠處。

  「到了那兒,記得給我來信。若有缺什麼,也只管同我說,我讓人給捎去。這車上的東西,要送人的我都做了記號,其餘的就自己收好,尤其那包應急的『藥』。章陽貧寒之地,缺醫少『藥』的,……」明舒說著說著,吸吸鼻子。

  陸徜看著跟在馬車後的那滿滿當當一車子行李,失笑。

  此去章陽,他本輕車簡從,只帶了來安一個書童與四個親隨,其餘親信都被他安排留在明舒與曾氏身邊了,行李也就簡單幾箱東西,一輛馬車綽綽有餘,但明舒硬是又收拾出一車子的東西讓他帶著。

  四季衣裳鞋襪、應急成『藥』、筆墨紙硯、點心零嘴乾糧……就差將整個家都搬過去。

  「我會照顧自己。」陸徜從未想到兩人間有一天會倒置,變明舒『操』心起他的飲食起居來。

  「章陽那地方不太平,是朝廷指派的知縣,到了任上就是眾矢之的,可要多加小心。」明舒又道。

  早春的風灌入衣襟,吹得人發冷。陸徜替她攏緊披風,只道:「也一樣。簡家的生意雖然要緊,但也莫『操』之過急。」

  明舒點點頭,看了眼天『色』,推他:「罷了,再說下去,這話也說不完。天不早了,……快走吧。」

  「那我走了。」陸徜握握她發涼的手,鬆開,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可他才剛走到馬車前,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喚。

  「陸徜!」明舒飛奔而來,徑直撲進他展雙臂的懷中。

  陸徜緊緊抱住了她。

  一陣風過,桃花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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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勿促,轉眼又是一年冬去春歸。

  簡家金鋪已恢復昔年八成景況,明舒野心大,借著滿堂輝已將生意往京城鋪去,年末之時幾乎是汴京和江寧兩地來回奔忙。過年她是在汴京同魏卓和曾氏一起過的,也只呆了一天,就又匆匆趕回江寧,惹得曾氏心疼不已。

  她與陸徜,也已一年多沒見過面,彼此間不過魚雁往來,信積了厚厚一疊收在妝奩下面,拿藏在手鐲里的鑰匙鎖著,累了的時候就要打讀一讀。

  這一年之間,章陽的消息倒是不斷傳來,多是好事。

  章陽那地方苦寒,窮人多,吃不上飯便落草為寇干起打家劫舍的事來,又對朝廷心懷怨懟,是以極不太平,出過幾次起義。朝廷雖然屢次派兵鎮壓,可總是壓下一波又起一波。到這裡赴任的官員,無不叫苦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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