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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他留下的,馮源想。

  後來的很多年,他哥為了他受過無數次傷。

  在那些有錢有權的人眼裡,他們連螻蟻都不如。

  馮源總在想,如果他們能強大一點就好了,不用看人的臉色,也不用在那間破屋裡苟延殘喘。他們拼了命想往上爬,可命運從來沒給過他們機會。

  車燈劃亮漆黑的小巷,視線中映出熟悉的屋門,馮源垂下視線,慢吞吞地下車。

  「墨跡什麼呢,趕緊下車。」馮華皺眉說。

  馮源下了車,握住車門的手沒動:「你今晚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馮華說:「我有事,忙。」

  馮源動了動嘴唇,想問問他在忙什麼,又清楚問了他哥也不會說,最終低聲道:「最近天冷,哥你多穿點衣服。」

  第61章 枯萎

  病房裡鴉雀無聲,窗簾緊閉,所有的嘈雜熱鬧被隔絕在外面,寂靜像水草一樣在屋裡蔓延,江景有些喘不過氣。

  季殊容半躺著,目光落在他手中泛著冷光的碎玻璃上。

  江景捏住玻璃,整個人都在顫抖:「玻璃杯是你打碎的?你為什麼……」

  剩下的話他說不下去,其實不用問,季殊容藏這塊玻璃的目的顯而易見。

  他垂下頭,眼眶一點一點泛起紅,啞聲道:「以後別這樣了,好不好?」

  「對不起,我只是,」季殊容喉嚨有些發乾,皺著眉咳了下,接著說:「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現在狀態還算正常,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可每次病發,那種難以抑制的焦灼恐慌幾乎要把他逼瘋。

  他神使鬼差地藏下這塊玻璃,不知道是為了保護自己還是為了自殘,或許兩者都有。

  他安靜地垂著眼,餘光里江景捏住玻璃的手一直在抖,鋒利的尖刃割破了他的手指,血珠一滴接一滴落在地上。

  季殊容張了張嘴,想讓他扔掉玻璃,話還沒出口便緊接著頓住。

  細細密密的疼鑽進心窩,胸口處冰涼一片。季殊容恍惚地想,江景現在是不是跟他一樣疼?

  他抬起頭,看到江景緊咬著嘴唇無聲落眼淚。

  那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記憶里總是朝氣蓬勃的江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開心心地笑過了。

  這個病房不僅困住了他,也鎖著江景,掙不開,跑不掉,時間一久,江景是不是也會變成他這幅樣子?

  他最想保護的人,卻總是因為他而難過。

  季殊容閉了閉眼,片刻後喉結輕輕一滾,眼尾濕潤:「小景……」

  「你走吧。」他說。

  江景猛地抬起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季殊容沒再說話,他偏過頭去,江景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像是一場無聲的對峙。

  不知過了多久,江景低聲道:「我不會走的。」

  「我不會走的。」他又重複一遍,每一個字都說得極重:「你想活我永遠陪著你,你想死我陪你一起死,別想著拋下我。」

  -

  當晚江景沒敢睡。

  只要一想到季殊容又有自殺的念頭,他就一陣後怕。

  關燈之後病房裡很黑,江景其實看不清什麼,只有聽到季殊容低微的呼吸聲,他心裡才會踏實一些。

  第二天早上江景直接不想去上學,被楊瀟拖出去虎著臉教訓一頓。

  「你先顧好自己,老季這邊還有我們呢。」楊瀟說。

  江景勾著書包帶,低頭盯著腳尖說:「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楊瀟毫不客氣道:「真知道你就不應該三天兩頭往這邊跑,這是醫院又不是監獄,他待在這不會有什麼危險,真不知道你成天瞎擔心個什麼勁。」

  江景下意識反駁他一句:「你怎麼知道沒有危險?」

  楊瀟瞪眼:「什麼意思?」

  江景抿了抿唇,把昨晚的事簡短交代一遍。

  楊瀟的臉色逐漸鐵青。

  把江景送到學校後,楊瀟又去接了心理醫生。

  醫生跟季殊容談了一上午,最終出來搖搖頭說:「他的病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幾乎不起作用,我還是那句話,勸他去國外吧。」

  十年前醫生就曾說過這話,當時他跟許劭都勸過,但季殊容根本就沒有求生欲,勸了也不管用。

  楊瀟愁了一天,下午去接江景放學的時候說起這個,嘆道:「還是你勸吧,我們說的話他未必聽。」

  到醫院的時候季殊容還在睡覺,江景沒打擾他,一聲不吭地坐在床邊盯著他看。

  楊瀟說要去酒吧一趟,躡手躡腳地關上門,轉身往樓梯方向走。

  樓梯有些窄,上上下下的人堵在一起,摩肩接踵中楊瀟不慎撞上一個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連忙說。

  對方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大概是沒聽見他的話,皺著眉快步上樓。

  也許是眼花,楊瀟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

  他不由地多看了兩眼,卻只能看到男人急匆匆的背影,像是在找什麼人。

  -

  走廊上人來人往,嘈雜聲隱約傳入,季殊容卻睡得很沉,一動不動。

  江景走到陽台放下書包,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有十多個未接電話。

  今天開家長會,老師讓他留在學校等江政一起走,江景權當沒聽見,一放學就背著書包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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