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難為你記掛著趕來。」齊太后說著,沖旁邊的一位宗親夫人看了一眼。
那人極會察言觀色,立刻笑道:「陛下既然來了,不妨多坐片刻,飲酒兩杯酒,這酒可是太后藏了多年的珍品,若不是為了今日魯國夫人來,可不願拿出來與我們共享。」
「罷了,去拿杯盞來。」齊太后順勢指了指齊沉香,道,「六娘,你替我給陛下斟一杯酒吧。」
齊沉香應聲而起,手持著酒壺行到蕭恪之的榻前,伸手往空杯中注入酒液,一貫沉穩的面色也因離得近而泛起一陣淡淡的紅暈。
楚寧靜靜看著,只覺這斟酒的場景令她一下想起不久前自己斟茶時候的情形。
只可惜齊沉香到底還是端著高門貴女的架子,眾目睽睽下將斟酒做得一絲不漏,卻獨獨少了讓人關注的與眾不同。
她不再多看,默默將視線移開,卻不經意間正對上一旁的蕭恪之。
他的目光也悄悄落在她的身上。
二人四目相對,不過一瞬便又各自移開,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楚寧卻忍不住在心裡輕笑,看他方才那眼神,分明也想起了她的兩次「斟茶」。
待將酒斟滿,齊沉香雙手捧杯,恭敬地奉上,面色淡定中還含著幾分羞澀的期盼:「請陛下飲酒。」
然而蕭恪之伸手接過後,卻只放到唇邊淡淡抿了一下,隨即便放回案上,轉頭往楚寧所在的方向看來。
眾人都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這可是果兒?」他的目光掃過楚寧,最後落在衛果兒身上,「在宮中可還習慣?」
許氏忙點頭,又推推女兒:「是我家果兒。」
果兒有些害怕地看一眼這位與她年歲、地位都相去甚遠的表兄,聲如蚊蚋地將一早就被母親教好的話說出來:「宮裡的貴人們待果兒都很好。」
許氏正要鬆一口氣,卻見女兒忽然轉頭朝一旁的楚寧笑了一下,又低低道:「這位夫人尤其好。」
屋裡的氣氛頓時凝滯起來。
太子與新君之間關係尷尬,平日就連齊太后也不會主動提起,偏偏被這懵懂的小丫頭提起。
楚寧垂眼不語。
蕭恪之挑眉,從榻上起身,走到果兒面前,問:「果兒方才說什麼?」
果兒仰頭望著他,怯生生地指指楚寧,將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許氏嚇壞了,一把將女兒拉到身邊,不住告罪:「娃兒小,不懂事,說錯了話,求陛下恕罪,待回去後,定好好管教。」
周圍的婦人們臉色各異,蕭恪之也不禁蹙眉,朝楚寧看了一眼。
可她只是低著頭,仿佛果兒說的並不是她。
「舅母起來吧,無妨的。」他望著模樣卑微的舅母與表妹,一貫沉冷的面色終於有些鬆動,「果兒,你為何如此說?」
果兒緊張地癟著臉,頓了好久才結結巴巴道:「她、她聽果兒說話,給果兒點心吃,還教果兒吃、吃蟹……」
蕭恪之聞言,再度看向楚寧,這一回的視線里除了詫異,還多了幾分瞭然與意味深長:「你倒是與她投緣。」
這話也不知是對楚寧說的還是對果兒說的。
果兒被眾人的視線瞧得已快掉淚了,蕭恪之拍拍她的腦袋,語氣算不上和藹,說出的話卻不容置疑:「你是朕的表妹,是大涼的皇親,想與誰交好,便與誰交好,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
這話卻是並不反對她與東宮太子妃交好的意思。
說著,他不再久留,沖齊太后稍一拱手後,便帶著劉康等人直接離開,留下眾人在屋中面面相覷,再無心宴飲。
就連齊太后也難得面色有些複雜。
她看一眼旁邊沉默不語的楚寧,一時也不知蕭恪之到底是太過自信,根本未將東宮的人放在眼裡,還是另有隱情。
第17章 禮佛 趙夫人去歲新寡,上個月才回的長……
一場蟹宴在異樣的氣氛中結束,眾人離去時,各懷心思。
許氏素來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帶著女兒回府後,想著白日的事,總覺得又忐忑,又愧疚。
一來擔心今日與太子妃的交集會引來麻煩,二來又因自己對太子妃的態度而有些過意不去。
她當了近四十年的農婦,雖沒什麼見識,卻能分出好歹。
齊太后雖是那個命人將他們這一家子帶回長安來,又設宴款待的那一個,可到底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他們的。今日滿座令人眼花繚亂的貴婦中,除了太子妃,沒一個不是等著看她們母女笑話的。
這樣的人,她卻因聽說身份後便避之不及,實在有些羞愧。
一旁的魯國公衛壽見她愁眉不展,不禁問:「出什麼事了?難道是在宴上鬧了笑話?」
別說許氏,衛壽這幾日也在見那些皇親國戚時鬧了不少笑話,好在陛下並不在意,甚至還曾私下寬慰他,這才令他放寬了心。
許氏卻是搖頭:「哪裡鬧了笑話?就是沒鬧,我才這麼擔心。」接著,她便將白日發生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衛壽聽罷,皺著眉頭道:「你將聖人的話再說一遍我聽聽。」
許氏忙將蕭恪之的話一字一句重複一遍。
衛壽沉默良久,一拍手道:「聖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咱是聖人的娘家人,管他別人說什麼,只聽聖人的!」
他是農戶出身,雖不是賤籍,可與滿長安的達官貴人比,實在太過寒酸。橫豎那些貴人們之間的彎彎繞繞他們也不懂,何必多費這個心思,到時反而吃力不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