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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煜正要點頭,卻忽然閃過一絲猶豫,沉默片刻後,搖頭道:「不必,先留著吧。」

  「殿下——」徐融心知他是因為太子妃的緣故才心軟,可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一絲意外,正蹙眉要勸,被他揮手止住。

  「好了,我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他靠在榻上,閉目假寐,再沒有半點要說話的意思。

  徐融無法,只得不甘地退出光天殿。

  第3章 秦王  一頭早已虎視眈眈的餓狼。

  楚寧睡得淺,第二日天還未亮,便被遠處的雞鳴聲喚醒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揉揉突突跳動的額角,將守夜的侍女叫進來後,便開始更衣梳洗。

  皇帝駕崩,身後喪葬事宜流程繁雜,規矩頗多,對皇親貴戚、朝中大臣們的衣飾、裝束也有細緻的要求。身為太子妃,楚寧這一身裝扮沉重而壓抑。

  可饒是如此,鏡中的她仍舊纖柔貌美,宛如枝頭嬌花,待人採擷。

  這一身姣美的皮相,從來都惹人注目。

  身後替她梳發的侍女看著鏡中的人影,先是一陣驚艷,隨後就悲從中來。

  這樣的美人兒,身在岌岌可危的東宮,只怕時日不多了。那她們這些普通的侍女呢?連貴人們尚且難以自保,她們這些為奴為婢的人,只有更悽慘的下場。

  這般想著,她的眼眶倏爾通紅,拿著玉簪的手也顫抖起來。

  「嗒」的一聲,玉簪不小心落在妝檯上,她嚇了一跳,忙低頭認錯,語氣里還帶著幾分哭音:「奴一時不察,求殿下恕罪。」

  楚寧看著她的可憐樣,哪裡還不知她方才在想什麼?不只是她,東宮裡里外外所有人,哪一個不驚慌害怕?就連朝中,恐怕也有許多人徹夜難眠。

  她不禁輕嘆一聲,拾起掉落的玉簪插入自己的發間,道:「好了,你下去歇一歇吧,不必這樣驚恐。」

  這話也不知是安慰那侍女,還是在安慰自己。她望著鏡中自己未施粉黛的面龐,伸出食指沾了薄薄一層敷面的脂粉,塗抹在唇瓣間。

  原本柔潤嫣紅的雙唇頓時多了幾分脆弱的蒼白,越發令她整張臉顯出楚楚的風情。

  她也不知自己還有幾日能活,越是如此,越該抓住最後的機會。

  ……

  光天殿裡,蕭煜也已起身穿戴。

  侍女才將他的外袍披上,正捧著腰帶要扣。楚寧進屋見狀,自然地接過侍女手裡的腰帶,走帶蕭煜面前,伸手環著他的腰替他系玉帶鉤。

  「阿寧。」蕭煜見到她,始終陰沉的臉色終於有片刻緩和。他張開雙臂想像平日一樣將她擁在懷裡,她卻已自然地轉身離開,行到桌案邊,親手捧著溫茶和藥丸,道:「殿下,別忘了服藥。」

  太子自幼體弱,時常服藥,原是十分尋常的事。可別人不知,楚寧卻十分清楚,她手裡的藥並非他平日所服,而是解毒丸。

  在太極宮侍疾期間,蕭煜為了不引人懷疑,不惜親自試藥,每日將摻了毒的湯藥送入父親口中前,必得先自己飲下。

  他本就體弱,哪怕服下的劑量並不致命,也足以令他痛苦。對那時的他來說,為了早一日登上皇位,這一點犧牲不算什麼,如今想來,卻諷刺得很。

  蕭煜接過藥丸和水服下後,便將藥瓶仔細收進懷裡,卻沒放她離開,而是伸手捏住她的下顎,目光上下逡巡,最後落在她蒼白的唇瓣上:「這幾日嚇著你了?」

  楚寧沒再閃躲,迎著他的注視抬眼,輕聲道:「殿下,我有些害怕。」

  蕭煜在她唇邊落下一吻,寬慰道:「阿寧,你放心,現在局勢不穩,他們還不會拿我如何。」

  新帝沒登基,太子未被廢,這時候一切還未名正言順,他們不會輕舉妄動。即便要處置東宮,也會等到新帝即位,朝政稍穩的時候。

  說著,他頓了頓,拇指摩挲著她的肌膚,不經意似的道:「聽說你近來尋到了從前的一位家僕?」

  楚寧背後一緊,立刻明白他說的當是方伯。她幾乎不必想他是從何處「聽說」的,這兩年裡,他一面讓趙彥周替她在外尋找三年前離散的親人、家僕,一面又讓人暗中盯著,幾乎每一回她得到消息不久,他便知道了。

  那時她只道他疑心甚重,又得提防齊太后的人做手腳,如今卻明白了,分明是要在她之前剷除任何可能知道當年真相的人。

  難怪這兩年裡,她除了尋到了兩位年幼的堂弟外,再沒別的親近些的人。

  她輕輕點頭,眼裡閃過愁色:「尋到了家中從前的管事方伯。可惜他已老邁,這兩年又在黔州吃了不少苦,找到時,他已病得神志不清,連趙司直都不認得了,如今安置在永昌坊的宅子裡,也不知還能不能好。」

  她沒說半點假話,不怕蕭煜命人去查證。至於那封信,只是刻意隱去了。

  方伯是半年前病的,那時他預感自己時日無多,遂寫下那封書信,每日如護著自己性命一般貼身藏著,不敢示人。他一日比一日糊塗,可即便糊塗得不記得趙彥周,卻還記得她這個楚虔榆的獨女,一見到她,便涕淚齊下,將藏起來的信交到她手裡,又囫圇地述了兩句這兩年裡的情況,隨後,便像是終於放下了心頭執念,徹底瘋傻了。

  蕭煜未置可否,盯著她的眼看了片刻,才輕嘆一聲,抱著她道:「也多虧趙卿找到了他,否則恐怕再回不來了。阿寧,是我不好,這麼久過去了,始終沒能還你父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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