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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什麼時候傷了手?」翠荷嚇了一跳,忙騰出一隻手要去替她處理。

  「已經好了。」楚寧鬆開拇指,將食指送入口中輕輕含住,直到感到口中被淡淡鐵鏽味充斥,才抽出來。

  不知怎麼的,翠荷看著她的樣子,一下就想起三年前的事。

  那時,才剛及笄的她站在破敗漏風的屋舍中,忍著冬日刺骨的寒意,一面渾身打顫,一面咬著牙發誓,只要活下來,就一定要替父親洗去冤屈。

  「娘子……」

  翠荷的鼻尖忽然湧起一陣酸意。

  楚寧轉過身沖她微笑,美麗動人的臉龐在黑暗與燈影之間若隱若現,看不真切,唯有一雙明亮的眼眸,在暗處熠熠生輝。

  「那時我活下來,是為了替父親洗清罪名,還他一個清白的名聲。如今還沒做到,我不能就這麼輕易倒下,至少,不能是因為他。」

  翠荷怔怔望著她的眼,只覺得心裡的恐懼似乎減輕了。

  不知為何,她隱隱感覺,那個「他」,指的應是太子蕭煜。

  第2章 書信  太子蕭煜是個為達目的,能不擇手……

  回到屋裡,翠荷到底不放心,往楚寧的指尖抹了一層涼涼的墨綠色膏藥。

  楚寧對著燭火出神片刻,隨即起身梳洗,褪去滿身疲憊。待將侍女們都遣出去,她才披著件大袖衫,從書櫥里取出一隻寶盒,坐到燈下打開。

  這是只黃花梨木嵌七彩螺鈿玲瓏多寶盒,上層有盒蓋可揭開,下層設一扇左右開的小門,裡頭是五個大小不一的小屜,每一格都放了她平日用得不多的金玉飾物。

  她伸手在寶盒底部仔細摸索一番,終於打開最底下的夾層。

  夾層里裝的是一封薄薄的書信,信封上未寫姓名,只有一道道褶皺和捲曲磨損的邊角顯示出這封信在到達她手中前,曾經歷過頗多波折。

  這是從前楚家的老管事方伯寫給她的,說的便是三年前的舊事。

  ……

  京兆楚氏本也是大涼朝有名的世家。

  楚寧的父親楚虔榆自幼聰敏有才名,二十二歲入仕,一路雖有坎坷,卻尚算順意,歷任諫議大夫、黃門侍郎,累遷至中書令,是當時名副其實的群相之首。

  楚寧在父親的悉心教導中長大,本是長安閨秀中的拔尖人物,不但出身清白高貴,更是美貌非常,惹人羨慕。那時的她最大的遺憾,便是九歲那年母親早逝。

  好在楚虔榆對亡妻感情至深,對唯一的女兒更是愛若珍寶,此後六年裡,始終沒有續娶,父女兩個相依為命。

  與太子的那樁婚事,起於她十三歲那年。

  那時,皇帝蕭濂雖不大理會朝政,對才剛十七歲的太子蕭煜卻尚存著父子情分。他為兒子挑遍長安閨秀,最後聽從兒子的心意,欲向楚家娘子提親。

  只是楚虔榆在朝中沉浮多年,明白一旦將女兒許給太子,便是將她乃至整個楚家牽扯入黨派爭鬥中,因此對這樁婚事十分猶豫。然而皇帝親自來問,他不好拒絕,只道女兒尚年幼,待兩年後及笄再定不遲。

  蕭濂見太子也才十七,還未到冠禮之年,便也點頭同意了。

  誰知,兩年後楚家等來的卻是滅頂之災。

  召德十年,蕭濂忽然病倒,病勢蹊蹺。

  楚虔榆被指暗中聯通薛貴妃,欲向皇帝投毒。

  此後便是一連串誰也想不到的「證據」,在各種巧合下接連出現,將罪名做實,教人百口莫辯。

  依律,楚虔榆被奪官職、爵位,貶為庶民,當街腰斬。楚家其他人則遭牽連,男丁流放黔州,從此不得入仕,女子則充入奴籍,或被賣為官婢,或發往邊地勞作。

  朝野上下,人人都知道楚大相公為人正直,一心忠於大涼,更從不涉黨爭,即便女兒是未來的太子妃,也從不私下與太子結交。

  這樣一個人,如何會做出私通后妃,毒害天子的事?分明是遭人陷害。可即便如此,礙於齊太后的強硬和證據的確鑿,幾乎沒人敢替楚虔榆說話。

  一夜之間,整個楚氏一族便從雲端墜落。

  十五歲的楚寧還未接受喪父的事實,便不得不面臨從高門貴女變成他人奴婢的處境。

  是太子蕭煜將她從那樣的處境裡重新拉了回來。

  他帶她離開了罪臣眷屬居住的破敗擁擠的屋舍,又向皇帝上書,要繼續履行未盡的婚約,這才將她保了下來。

  ……

  回想舊事,楚寧忍不住轉頭四顧。

  這間寬敞的寢殿裡,一應的擺設與裝點都與她過去在閨中時的寢居相差無幾。

  從鳥毛立女折屏、紫檀木畫挾軾,到三彩壼門榻、粉地金銀繪八角長几,都是蕭煜專門請了工匠來,照著她記憶里的陳設重新添置的。

  他告訴她,她父親是被齊太后設計害死的,將來只要他這個儲君能繼承皇位,獨攬大權,定會還她父親清白。

  人人都以為蕭煜待她很好,這輩子還能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嫁給太子為正妻,她該感激涕零。

  她也曾這樣以為,因此即便心裡對蕭煜並沒有幾分男女間的感情,這兩年裡也始終將他當作恩人一般真心對待,生怕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回報他當初的恩情。

  可直到半個月前,她忽然收到手裡這封書信,才明白自己以為的一切都是錯的。

  她以為太子是救她出來的恩人,可實際上,他才是那個陷害父親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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