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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他還要求極富的民戶貸銀給本鄉稍貧的農戶,由官府立定契約,到豐年再償還,只收本金,不責利息。而次富的民戶要貸種子給次貧的農戶,耕種之時,令債主監督下種,收成時就田扣取,不許拖欠。

  更有孤兒稚子,或因家口繁多不能贍養,或因父母俱亡而無人顧復,或父死母嫁而不便攜帶者,盡數收置養濟院,由官府照料。

  雖如此,卻不免底下還是發生作弊冒領的,譬如在穀子里摻入牲口吃的秕谷和麩糠,還有富裕之戶跑到粥廠冒領粥票,被鄉約舉發出來,又經過縣裡,呈到知府案前。宏煜大怒,責令嚴懲,或當眾杖刑,或罰錢罰糧,以儆效尤。

  「自初春不雨,井泉枯竭,百姓向縣官上報災情,要求減免賦稅,可東昌府底下某些縣令竟按住呈子,不與申報,災荒之下依舊照常年向百姓征派田糧和差役,拿不出錢糧便打板子,套枷拖鎖……實在可恨!」

  深夜,宏煜和梁玦熬在燈下翻閱案牘,他做了五年知縣,很清楚這些人想法。

  「地方賦稅直接關係到縣官的考成,影響升遷,再則,徵收錢糧是他們中飽私囊的大好機會,自然不肯上報,直到災情日益嚴重,成了這般凶慌景象。」

  話至於此,不免提起武城縣被擬了死刑的縣令王申,梁玦道:「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馮若棋一案驚動朝野,然事實不過冰山一角,王申並非個例。」

  宏煜閉眼歪在圈椅里,揉捏眉心:「在我管轄的地方不許再有吃賑的情況發生,底下的州縣需得一個一個視察。」

  梁玦按住肩膀活動手臂,輕嘆道:「可惜了馮若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竟然死在身邊的小廝手裡,若非他兄長謹慎,恐怕至今未能昭雪。

  談到這兒,宏煜睜開眼,不知想到什麼,略有些失神。

  梁玦見狀笑了笑:「可巧,馮若棋籍貫宛州,乃莊寧縣人,我想,以趙大人的性情,定會前往祭拜。」

  宏煜些微莞爾:「家裡來信,她回瓜洲城省親,到宏府拜訪我爹娘了。」

  「哎喲,見公婆了?」梁玦閒散道:「我說你們兩個可怎麼辦,斷也斷不開,丟也丟不下,就這麼兩地吊著,你不怕她遇見別的男子移情?」

  宏煜神態疏懶,倒是滿不在乎:「她既跟了我,便不可能喜歡旁人了。」

  梁玦又好笑又好氣:「我算服了你的臉皮,話說這麼滿,仔細以後打嘴。」

  宏煜只不搭理他。

  不過二人卻有一樣猜得不錯,馮若棋案查清後,君上追封加賞其知府銜,按四品官例給予全葬銀二百兩,還將他兄長馮若元加賞為舉人。

  那馮若元帶著馮若棋的棺槨離開山東,回宛州老家安葬。到莊寧縣,馮氏合族男女在城門口迎柩,穿麻布孝服,及至看見運棺的隊伍,晚輩們跪了一地,放聲痛哭。

  他的兒子馮寶笙也在裡頭,一直沒有抬臉,但餘光發現父親的腳步經過,沒來由的肩膀抖了抖。

  女眷們則立在對面,不與男丁站在一處,馮若元掃過去,他的夫人蕭嬋正直勾勾地盯著他,旁邊是兒媳青女,淡妝素裹,低眉斂眸,肚子已經很大了。

  馮若元徑直朝族長和幾位叔公走去,蕭嬋見他一如既往的對自己視若無睹,便撇撇嘴,掃向馮若棋的棺槨,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冷嘆道:「馮家最後一個好人啊,沒了。」

  眾人驚恐而厭惡地瞪她兩眼,也算見慣不怪,這位瘋癲顛的中年女子向來喜怒無常,年紀漸長,脾氣愈發乖戾,刻薄不分場合,真討人嫌。

  雖如此,在大事上,蕭嬋卻叫人挑不出錯來。府內,停靈之室早布置妥當,在東院的一處樓閣,祭幛、靈幡、輓聯、紙紮等物盡數備好,戲班子也找了來,於兩旁廳內按時奏哀樂。

  馮若棋的遺孀和兩個兒女被安置在清淨的院落,叔公們表示族裡會撥給田產房屋,扶持英烈家眷。

  是夜,蕭嬋服侍馮若元梳洗,提議說:「弟妹帶著兩個孩子,孤兒寡母的,不如從此留在府里,相互照料著,豈不更好?」

  馮若元因為疲倦和生性冷淡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和漠然:「留在這兒?人家未必願意,皇上賜了一千兩銀子,省里也捐資一千兩,她有錢有地,自己在外頭當家做主多好,做什麼寄人籬下?」

  蕭嬋臉色微沉,勉強笑道:「我就是想讓多些人陪著我,你長年在外,不知道這宅子死沉沉的,像個墳墓。

  馮若元顯然不愛聽,換了衣裳往床榻去。

  蕭嬋緊隨其後:「怎麼了,講實話你不高興?」

  馮若元冷淡道:「你需要人陪,所以把青女弄過來,住在隔壁,這像話嗎?」

  蕭嬋拖長聲音:「她懷孕了嘛。」調侃的語氣略帶嘲諷:「我也是為她好,寶笙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馮若元問:「他還對青女動過手嗎?」

  「有我護著,自然沒有。」蕭嬋瞥一眼,輕飄飄的,似笑非笑道:「你都要做祖父了,不如安心留在家裡,別再出去了吧。」

  馮若元四十一歲,與蕭嬋十七歲成親,至今二十餘載,生下馮寶笙後,完成傳宗接代的責任,他便出門遊歷,紅粉無數,甚至出海到過暹羅國和天竺,而留在府里的日子並不多。

  去年馮寶笙續弦,恰逢從前的一個相好被贖身從良,他聞訊回來送一程,順便在家住了許久,直到弟弟馮若棋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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