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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城則陷入了更深的頹敗。如哥哥所說,他確實太弱,付不夠代價去算清他的命數,只能摸索著推算一個大致的□□。豈料這一個命運的線頭就讓他措手不及,丟盔棄甲,全然不知如何規避,遑論改命。

  徐八遂看著一兄一弟仿佛滄桑成個老頭樣,頓覺恨鐵不成鋼,摳過腳的手啪啪拍了兩人的腦瓜子:「你們都在瞎琢磨些什麼?我是死了嗎還是半截入土了,要不要這麼晦氣。」

  他張口就拿了個現成的楷模灌雞湯:「打個例子舉個比方,人周白淵夠倒霉了吧?爹娘蹬腿沒人管,小小年紀中了冰咒還被挖了靈核,師父師兄再牛逼也沒人能罩,還不是一麻袋就被老瞎子扛了來給我踹肩窩,昨晚還被你個小兔崽子推進荒服……」

  越說越覺得那傢伙是真他媽倒霉。

  「……他現在不也還是好好的嗎?」徐八遂乾咳兩聲,想起小黑花禿了的睫毛,樂了。

  「我堂堂一個魔界頭頭,親朋好友熙熙攘攘,我還能混得比他差?」

  周燼感覺睡了很長的一覺。

  這回他做的夢很清晰,細節具體,確切到讓他想逃避。

  靈核被挖後,他轉戰滄瀾派的藏書閣,翻閱了無數有的沒的,正派技法,旁門左道,甚至還有許多八卦。

  關於掌門夫人並非病逝而是凍死的傳聞最早引起了他的警惕。周燼缺失過一段記憶,伴隨著模糊的高空懸掛和冰寒徹骨的懼痛,這根刺連同每月發作的冰錐之苦熬了他十年。

  周燼找了數之不盡的材料,連同模糊不清的記憶做了一個猜想。

  他猜著,身上這個冰咒的最初寄宿者……是他堂哥周冥。

  周燼想,這個陰暗的念頭,就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

  反正自我淪為廢人,我也不知該以怎樣的面目去面對新的天之驕子,門派棟樑,復興之光。

  就當是我對自己無能的遷怒,怨憎。

  但這回夢境清清楚楚地回放了他被抹去的記憶。

  周燼看見幼小的自己被無數蛛絲纏繞在空中,作為血脈相近者引渡走堂哥的冰咒。

  一共八十一次引渡。一次比一次危險,故而被懸吊得更高,蛛絲越來越密集,直到最後一次儀式,令其所有奔流不息的冰流注入他身軀。

  周燼疼得無處訴說,夢境又回放了他七歲時的噩夢。

  他還記得那夜是十四,滄瀾派深夜敲滿所有警鐘,被抹記憶的他和周冥還是兄友弟恭,趴在同一扇窗戶前偷看門派的亂象。

  而後深夜,掌門親自過來,將他們兩個孩童帶到了空無一人的衛道台上。不遠處,一個漆黑的影子恍如死神,對著他們說:「我需要一顆靈核。你們誰願意讓我挖走?」

  小周燼疑心耳朵出了問題,堂哥已經本能地退後了:「挖、挖走?」

  「是。」死神無喜無悲,指著他們對掌門說:「二擇一。」

  那時周燼什麼都不懂,直到掌門將他輕輕往前一推。

  眉心刻心魔印的死神手持神劍,一寸寸自光明中而來,沒入他心口,剜走了光芒萬丈的靈核。

  他不覺得疼,只是在靈核離體的剎那,此身成了任冰咒主宰的爛泥。

  失去靈核的第二天,十五滿月,曾經受盡矚目期待的光明成了一把冰咒啃噬下的灰燼。

  「為何不復仇。」

  過往碎裂成千萬片置人於死地的鏡片,罪淵下封印一千年的魔頭冷冷地嘲諷他。

  「為何不入魔。」

  周燼在夢中喘息,鮮血淋漓地嗚咽。

  「來啊周白淵。和我簽訂契約,我給你討回公道的力量,我幫你贏得身前生後名,我替你剔除海鏡冰錐,我給你至高無上的權力和自由。」

  「我賜予你踐踏眾生的資格,只要你——」

  魔頭的傳銷還沒說完,忽然就吱的一音效卡掉了。

  周燼猛烈地感到耳朵很疼,隨後就是一個差點把耳膜震碎的,既討厭又動聽的聲音。

  「廢——物——睡什麼睡,起來嗨。」

  周燼抓住這一根蜘蛛絲從夢境的深淵裡攀爬出來,睜開雙眼,看見了毫無形象的掏耳朵的魔尊。

  他眉心白皙沒有心魔印,心口的靈核綻放著強大而柔和的光芒。

  魔尊又抬腿踩他:「睡得跟頭豬一樣。」

  周燼放鬆了身體任他踩,這樣兩人都舒服。

  魔尊飛揚跋扈:「實話告訴你,其實把你推出結界的人是本座吩咐的,我自個想耍你兩把來著,只是翻車了。來吧,快生氣,你想罵什麼鳥?」

  周燼凝望著他,一時之間什麼氣都發不起來。不知他話語裡的真假,然噴在心頭的熱血真實地凝固於衣襟。

  最根本的是他偏心。

  今夕與去歲,南柯與滄瀾。

  「啞巴嗎你?怎麼又不說話?」

  周燼捉住肩上亂晃的腳腕,說:「魔尊,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喲吼?」

  「你眉間沒有魔印,我很高興。」

  這樣我就可以把你和挖我靈核的魔修分開。

  這樣我就可以更純粹地羨慕你的強大。

  更純粹地……渴望你。

  徐八遂看著周燼那髒兮兮的笑,忽然萌生出一種奇異的觸動。

  他收回腳,蹲到周燼面前,把他的秘密告訴了這世上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人:「周白淵,我也告訴你一件事,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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