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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君澤表示並不在乎每個月發放給他的俸祿,朝廷也不缺錢養活一位因公負傷的官員,隔三差五就會給他送些補身的好物,旨在讓他顧念朝廷的人情,罷了那辭官之心。

  葉嵐塵無功不受祿,也不好折了聖上的面子,只能盡力而為,在力所能及時分擔些刑部的案子,卻是極少出現人前。

  如今正值初秋,京城的天還沒冷下來,他便已經穿起大氅,頸子上層層纏著繃帶,既是怕受寒涼,也是為遮掩割喉的傷痕。

  他孤身一人踏進順天府,看著衙門正中端端正正的「明鏡高懸」四字,心中頗有感觸。

  他顧自入了座,就在與君子游相對的主位上,卻未正眼瞧那人一眼,這讓不少人憶起了他與大理寺少卿一向不和,眾多百姓心中也算有了底。

  ——至少這位大人不會因私偏袒任何一位案犯,三法司的會審定能保證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公平公正。

  眾人都落了座,譚九齡起身對各位大人作揖行禮,回到主審位上,驚堂木一拍,令府衙外圍觀的人群息了聲,道一聲:「開堂!」

  便有衙差振杖扣地齊呼:「威武——」

  「帶人犯!」

  緊接著便有鐵鏈摩擦碰撞,「叮噹」作響,一行身著囚服的人被押至堂上,一個個被掀了套頭的麻袋,按照罪責輕重程度被按著跪在堂上,首當其衝的便是晗王蕭景瀾,其親信柳容安,緊接著是司夜、陸隨風、清塵道長,最後才是君子安。

  君子游輕咳幾聲,他一開口,立刻引起眾人敏感,連譚九齡也不免擔心他不分時間場合為兄長求情,跟著捏了把汗。

  然而那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指尖在桌案上輕扣三下,便有沈祠抬著個扎得栩栩如生的紙人走上前來,擺在了晗王身邊。

  他路過時便看到了蕭景瀾憔悴的面容,紅腫的眼,蒼白的臉,顯然是聽得李重華過世的消息過度悲痛,如今跪在公堂上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怕是當場將他拉去菜市口斬了,他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昨夜大靖太子薨,他沒能挨到公審的日子,實在可惜,但他的罪名不該隨著他的死而結束,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所以依照慣例,由紙人代他受審,他所有的罪名,官府都會如實記錄在冊,入史書,刻碑文,永世不得脫罪,這便是天道報應。」

  君子游此言引起圍觀民眾的共鳴,紛紛拍手叫好。

  譚九齡再拍驚堂木,待眾人息聲,依照慣例,由師爺白燼宣讀訴書,條條列舉案犯罪狀。

  其m說到君子安之前,君子游便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公堂,信步於順天府內,尋著僻靜之地貪一時之閒,不自覺間便走到了從前失過大火,險些將他困死其中的停屍房舊址。

  看著重新修葺的新景,他心中頗有感慨,佇立庭前一瞬,忽聽身後腳步聲漸近。

  「看來我們同樣心神不寧,為了至親之事坐立不安,願意聊聊嗎?」

  不必回頭,君子游便知是柳於情來了。

  自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蕭北城便為他放了長假,特許他前去照料晗王傷勢,用那人自己的話說,便是「宣判結果未定前,他還是大淵的晗王,就算要剝奪他皇族的身份,他也是本王的親叔,不可虧待」。

  「須得感謝王爺的體貼與您的諒解,我與父母釋了心結,放下了昔日之怨,此前未能平復的遺憾,也終於圓滿了。」柳於情嘆道,「我知道父母所行之事罪無可恕,也打從心底里同情那些不幸而無辜的受害者,然而身為人子,孝心難泯,我甚至在想,由我來替他們贖罪是否可行。」

  「就算你肯為他們付出,他們也未必接受,為人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可期的未來呢。」君子游搖了搖頭,「我也忐忑著結果,屬實沒有安慰你的資格,至少在這件事上,咱們是一樣的。」

  他頓了頓,復又繼續道:「可曾想過之後的路?」

  柳於情苦笑:「沒敢想,我是一個失而復得的旅人,幾次迷途,已經失了方向。我不願,也不能去設想自己得而復失後的人生,我是個懦夫。」

  「誰不想做懦夫呢?做個懦夫至少還能逃避現實,如果不是非承擔不可,能有幾人有勇氣面對如此殘酷的人生。」君子游回過身來,朝那人清淺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其實我很想問,怎樣的結局是你能夠接受的。」

  「在回答以前,我有些想以此反問您,請原諒我的冒昧。」

  看著他強顏歡笑,把這個問題又拋回給了自己,君子游便知,他是真的不知何去何從了。

  「於公,我知道他所做的事罪無可恕,可殺不可留,於私,我卻希望他能僥倖脫罪,甚至願不惜一切代價救他脫離樊籠,如果非要忍痛給出個兩全法,那麼我只希望他能活著,我能否見他,能否伴他都不重要,我只要他活著。」

  兩人頗有感觸地相互對視一眼,彼此心意都已瞭然。

  柳於情又問:「那您可曾想過今後?」

  「也許雲遊四海,也許退隱江湖,隨性而起,隨心而為。除此之外,我便再無牽掛了,去哪兒都是一樣,只求這一樁大事落定。」

  「真好……我實在羨慕您啊。」

  「若真的定不下心思,不妨聽我一句勸吧,不論此事結果如何,之後都隨侯爺去趟雁息。」說到這裡,君子游笑意更深,「當然,我所指是小侯爺秦南歸,相信去了一遭回來,你的心境定會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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