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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子游,足夠了。我得見了自己最想看到的結局,再沒什麼遺憾了,別這樣……你的世界不只是我,還有那麼多愛著你,在乎著你的人,你和我是不一樣的……」

  君子游失聲痛哭,淚如雨下。

  他撞進君子安懷裡,毫不掩飾他的悲痛與哭聲,扯著那人的衣襟跪了下來,聲聲悽厲。

  「不,我不要,我不准……」

  這場面誰能遭得住啊,江臨淵心下一沉,跟著嘆了口氣,咳了幾聲緩解氣氛,「打擾一下,大人……王妃,你就沒發現少了點兒什麼嗎?」

  那人抬起淚濛濛的一雙眼,瞪著他不說話。

  江臨淵心道這壞人到底還是只有自己當了,顧念了兄弟二人的心思,沉重道:「您就沒發現好半天都沒見王爺的人了嗎,方才御史台得到消息,今日傍晚,大靖太子李重華,薨了。」

  公審前日,人犯毫無預兆地死了,這消息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不等追問,江臨淵便主動說明了緣由:「他已是近百歲的高齡,熬不住也是正常。方才王爺已命姜大夫與夏茶前去看了狀況,確認是自然死亡,並無被害的可能。」

  靜默之間,眾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麻木,似乎還沉在夢裡,難以置信,不知是該為惡人逃避惡懲而悲,還是該為天道報應而喜,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短暫的沉默,一聲長笑打破死寂。

  笑著笑著,君子安便哭了出來,抱住尚處在驚愕中未能回神的弟弟,欣喜若狂,卻難止奪眶而出的淚水。

  「子游,你聽見了嗎,他死了,他死了……我解脫了,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君子游愣怔間只知抱緊他,感受到他的悸顫,見他本無血色的臉越發蒼白,才意識到那人在他未能相陪的童年、少年時,所遭受的折磨遠比他所想像的令人髮指百倍不止。

  晗王曾交代,李重華為讓君子安學得弟弟的九分形容神態,徹底成為他的替代品,不惜將那人關進幽暗的密室,以民間偏方強行治療他失聰的左耳,結果對君子安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被玩壞的棋子只是失敗品,用之無利,棄之可惜,在被利用與被拋棄間反覆得失的君子安,最終被逼成了偏執的犯罪者。

  他是被害者,但萬幸,他沒有成為加害者。

  這一夜,君子游沒有強行帶走君子安,其中最大的原因,也是君子安自己不肯與他同走。

  兄弟二人便在檐廊下擺了棋局,憶著兒時舊事,靜待判決一刻來臨。

  君子遊說:「哥,我想回家了,帶著父親一起。他這輩子唯一一次下江南並沒有留下什麼好的回憶,實在可憐,為平他這輩子的遺憾,我想將他葬回故里。他漂泊沉淪了一輩子,愛過恨過也痛過,至少最後,我希望他能與真心待他的人相守,到了那邊,也不至於仍是伶仃一人,有爹陪著他,他也不會再受欺凌了。」

  君子安有些猶豫,他牽著那人的手,用溫度相差無幾的掌心摩挲著那人的手背,嘆道:「我想,換他自己來選擇,他也許會想做更有意義的事。我到京城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親手燒了他老人家的遺書,他在手書中親筆寫道:『至死,乃放思歸』。他愧悔自己禍害了那人一輩子,於他自己的心愿,是希望死後能夠歸還他自由的,在這一點上,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甚至於我私心,希望他能了卻生前的遺憾。」

  君子游默然,思量許久,做出了讓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但你得記得,這可不是哥哥慫恿你的,」君子安笑里含著狡黠,與那人雙手交握,便算是做成了交易。

  如今君子安最放心不下的除君子游之外,便只剩這一件在心裡擱置了數年之久的疙瘩。

  他捧著滾燙的茶盞,抿著香茗,遙望霞光初升的天際,頗有感觸。

  他問:「子游,我的罪,至死嗎?」

  「哥哥是受害人,何錯之有,只是事情鬧得天翻地覆,總要有人為此負責。我會盡全力保你性命,但如今李重華已死,難保不會有喪失理智的受害人將罪責強加於你,我是個懦夫,我不想承擔任何風險,所以,逃吧。」

  君子安環視一周,看著虎視眈眈,隨時打算一擁而上將他們二人雙雙制服的守衛,苦笑著搖搖頭,「逃得出京城,隱姓埋名改頭換面,顛沛流離重新做人,卻逃不出自己的命,我這三年每一天都在期待著解脫,如今已是時候。莫勸了,只有真正結束,才能有新的開始,若能熬過這一遭,就算是我……也能得來新生吧。」

  交談間,日頭已然高升,遠處馬嘶蹄響的嘈雜聲漸近,君子安抖落雙袖的薄灰,迎上了該將他押至順天府庭審的江臨淵,兩手收在身前,自覺纏緊鎖鏈,極其配合地奔赴他避無可避的命運。

  出了幾步,他驀然回首,略顯憔悴的臉上浮現出了久違的笑意,雙掌合十在唇前,無聲道:「願我明日,明年,此後年年歲歲,都能與你同看這般耀眼的霞光。」

  隨後他只為那人留下飄然而去的背影,君子游留守原處,良久,待得日輝灼痛了他的眼,才將目光移至那勝負未定的棋局。

  「早知如此,何苦假戲真做,把自己惹得這般難過。」蕭北城風塵僕僕趕了回來,掀衣坐在君子安方才的位置,正口乾舌燥,見几上擺了現成的茶碗,便想一飲而盡,手還沒碰著,就被那人奪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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