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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魚:

  展信佳。

  近日我出偵察任務時,遭逢惡劣天氣,不得已從空中迫降至平地,不慎傷了右腿。大隊長和中隊長甚為緊張,勒令我休假養病。我決意先至香港,與阿爸、大娘重聚小敘後,再至香港醫院休養理療。

  現下廣州時局動盪,二姐寫信同我講,她已決意速來香港,與我們會合。我甚是思念你,望你能即刻跟隨她動身啟程,令我能早日於香港與你相見。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我誠摯等候,殷切期盼你的到來。

  珍重!

  敬祝順安

  雁暉書於1938年8月8日】

  看見郭阡受了傷,她頓時神經緊張得站了起來,抻直的膝蓋隨即撞上了堅硬的桌腿,悶痛遲鈍地傳來。

  可她心亂如麻,並沒有去揉。

  神遊了一會兒,她聽見有人在重重敲門,伴著喬蕙琪清脆的聲音:「是我,快來給我開門。」

  朱魚回過神,連忙把信收起來,快步走去給喬慧琪開了門。

  她今日心情好像很好,罕有地在去醫院工作前,還給自己化了妝,整張臉容光煥發的:「謝謝你,小魚。」

  將手包扔在沙發上,她蹬著高跟鞋,去廚房將手洗淨:「今日你又做了什麼好吃的?老遠就聞到香了。」

  「我煲了雞湯。」

  喬蕙琪笑著去拿水池裡洗淨的碗:「讓我先偷喝一碗,你可不准告訴蔚槿。」

  她盛了湯,端去餐廳,坐在椅子上開始品嘗朱魚的手藝。

  朱魚看著她喝湯,忽而發現喬蕙琪腕上空空如也。喬蕙琪有一個飄花翡翠玉鐲,成日都戴在手上。

  早上還見她戴著,可現時卻不翼而飛。

  喬蕙琪察覺到她的目光,笑道:「別這樣看我了,看得我都喝不下湯了。」

  「你的手鐲呢?」朱魚坐到她面前,問她。

  喬蕙琪放下了湯碗,望著朱魚,咯咯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的,半點也無淑女的端莊,直至笑得喘不過氣了,才從兜里掏出一個軟巾裹起的小包,塞到了朱魚手裡:「喏,你的。」

  朱魚驚疑不定地揭開了軟巾,不由怔愣住。

  她早上捐出的那枚戒指,正靜靜躺在緞面軟巾里,折射著燦爛奪目的紅光。

  她大驚失色,抬起頭,望向喬蕙琪。

  可喬蕙琪卻垂眸,與她錯開了視線,用湯匙去撈湯里的雞塊:「你個傻婆,丟了他給你留的戒指,等他回來了,你還怎麼同他交代?他可是要誤會你變心了的。」

  「蕙琪……可……」

  「噯,不要再同我講廢話了。」喬蕙琪打斷了她,將戒指往她手上一套,「那個鐲子好重,每日戴著做事,也不方便。我早就不想要它了。」

  朱魚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郭蔚槿在門口喊:「我回來啦。」

  她用鑰匙開了門,還在門口,就聞見了餐廳飄來的雞湯香味,笑著埋怨:「不等我,就開餐啦?」

  朱魚走過去,接過了她的小包,卻見她早上在胸口戴著的那串矢車菊藍寶石金項鍊不見蹤跡,不由訝異:「二姐,你的項鍊——」

  郭蔚槿對她笑而不語,徑直走向坐在椅子上喝湯的喬蕙琪,提起袖子,褪下腕間的翡翠玉鐲,放在她碗旁,鄭重道:「蕙琪,你那份,我替你捐了。大哥送你的成人禮,且留著罷,不然……若被他知曉了,定會傷心的。」

  她語氣忽地凝重起來:「我們都別教他再傷心難過了。」

  喬蕙琪拿著湯匙的手,顫抖了下。

  她抬眼望去時,郭蔚槿已走去廚房,拿碗盛湯了。

  而朱魚怔然地打量著她,又望了望那隻玉鐲,忽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原來今日,她們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去了獻金台。

  而原來,她今日才恍然大悟,這三年來,喬蕙琪從未真正放下郭蔚榕過。

  ***

  三人吃完了飯,喬蕙琪又去看顧那些病人們了。而朱魚去書房,繼續幫郭蔚槿整理帳簿,翻查她所需的資料。

  書桌上被大大小小的文件、路線圖堆得凌亂不堪,而郭蔚槿焦頭爛額地計算著轉移機器的運輸路線和運輸費用。

  她歇了一刻,喝了口朱魚遞來的茶,道:「你今日好像心神不寧的。」

  朱魚抬頭,與郭蔚槿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對視,拿出了身上的信,遞給她看:「我今日收到雁暉的信了。他說,他馬上會去香港休養,還說二姐你也打算馬上離開。」

  郭蔚槿看著信,動了動唇,怔了一瞬,才應道:「是,我今日也拆過他給我的信了,才曉得他受傷的事。」

  她安慰朱魚:「我這三弟弟,從小就是摔摔打打長大的,多半沒有什麼大事,只不過是他隊長緊張他,又看他這兩年都沒休過假,才叫他休假去理療的,你別擔心。」

  她見朱魚神色依然憂慮,關懷地問她:「你願意同我一道兒去香港見他麼?我們下周就走,好不好?」

  「可是我若走了,蕙琪該怎麼辦呢?」

  郭蔚槿這才曉得,朱魚擔心的並不僅僅是郭阡:「倘若我們都走了,她一個人……能撐得下來麼?」

  郭蔚槿垂眸,看著鋪滿了一桌的文件,啞然無語。

  見郭蔚槿這樣,朱魚拉起她的手緊握住,下定了決心:「二姐,你先去香港罷。你見到雁暉,替我同他說一聲對不起。等傷員減少了,等蕙琪一個人可以應付了,我就來香港同你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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