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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中,有誰拉了他一把,旋即一聲槍響在耳邊炸開。

  他驚惶地看過去,馬背上的人被震下去,卻死握□□,不肯放手。

  季雲天的肩頭是迅速漫開的血窟窿,□□置地,他艱難地站起身,宛若永不倒下的高塔:「不管你使的什麼把戲,我季雲天都不會放你們過去!」

  炮聲和槍聲四起。

  火光似要燃到天幕深處去。

  無數次地扣動扳機,無數次地看血花墜地,季鴻的那雙眼,已近乎麻木。

  一直端坐後方的沈炎,見狀並未阻止。

  他知道,季鴻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而這場戰爭,或是讓他徹底放下那份糾結,或是讓他沉入痛苦的深淵,永遠掙扎。

  那是他心裡的魔,只能他自己來抗。

  ……

  「城門失守!城門失守!城門失守!」

  層疊的屍體裡,季雲天強撐著不肯倒下,他半跪在地上,掀起滿是血跡的眼帘,看向一臉冷酷的兒子,心口不住絞痛。

  從何時起,季鴻再不是那個頑皮明朗的少年,眼底只有掙扎、痛苦,和洗不掉的絕望。

  最疼愛的小兒子不再快樂、誤入歧途,都是他做父親的失職,是他的錯。

  他咳嗽一聲,血濺在走近的黑色皮靴上,視線開始模糊不清,耳畔轟鳴作響。

  季雲天顫抖著手,拉住他的衣角,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沒能,及時發現......

  季鴻,你能原諒爹嗎?

  曾經屹立不倒的神話,終於破滅。

  季鴻立在原地,腦後玄黑色的髮帶隨風翻飛,火光中掠過鴉羽般的影。他忽然伸手,長劍毫不猶豫地斬斷這一頭長髮,髮絲翩翩跌落,墜在季雲天身畔——那染滿鮮血的指間。

  他開口,聲音決然冷酷:「那句對不起,到了底下再說吧,我不是你的兒子,我只是季鴻。」

  說完,黑色皮靴沒有遲疑地越過他溫熱的屍體,踏進城門。

  清爽的短髮,緊握的炙熱火銃。

  他在火光中回頭,漆黑眼眸里燃著熊熊烈火,似乎終於找回了自己,他的唇角有釋然的淺笑,衝著身後將士高喊一句:「攻!」

  「喏!」

  無數雙手舉起,整齊的吼聲響徹雲霄。

  ……

  寂靜的夜,被火光薰染成白晝。

  炮火聲聲,龍城繁華的街道如今只剩破敗的碎瓦、無助的哭喊、驚恐的尖叫,血鋪了一地,被火光照得雪亮。被風捲去城內各個角落的白桜花瓣,浸出妖嬈的紅,紛飛著散去。

  街上民眾四下逃竄,卻不及炮火摧毀一切的速度。

  軍隊一步步朝皇宮逼近,所過之處遍地屍首。

  沈炎高抬著下巴,目不斜視而過,在街口與另一對人馬狹路相逢時,表情微變。

  硝煙瀰漫中,他看見對面那人一襲玄黑勁裝,腦後的髮帶翻飛,帶出紫陽花的圖案。此時他正手握長劍,眸光凜冽清寒,察覺到沈炎的目光,他舉起劍,劍端寒光一閃而過。

  「眾將士聽令,死守長街,絕不放任何一個人過去!……上!」

  一聲令下,身後將士如離弦之箭沖了過去。

  兩兵相交,血氣沖天。

  死亡的氣味如此濃重,將皎潔月牙都蒙上一層血紅。

  沈炎從馬背上飛身而出,這是戰爭打響後,他第一次動手——

  「不過愚昧無知的蠢貨,竟也敢跟我搶女人!今日我要割下你項上人頭,解我心頭之恨!」

  薄御躍身離馬,迎面而上。

  月光將他的眼眸映照得流光溢彩,冰雕雪塑的容顏,有睥睨眾生的傲氣。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是流傳千年的純正血統,骨子裡印著上古先祖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尊榮與氣魄,那等渾然天成,是沈炎學不來的雍容。

  上次交手,薄御步步退讓,未曾展露勢力。這一次,為了蓮國的江山社稷,為了這片土地的寧靜,他都不允許自己再退讓絲毫。

  他一招一式,如游龍般精妙絕倫,氣勢迫人,幾番對決,沈炎竟有些招架不住。

  「操!」

  沈炎低罵一句,收了劍,拔出腰間火銃。

  他看向薄御,唇角輕動,吐出三個字,「永別了。」

  食指緊扣扳機,子彈精準無誤地朝薄御心臟飛射而去……

  第90章

  清晨的第一縷光刺破雲層, 再次照耀大地。

  棗色烈馬飛馳在羊腸小道上, 馬端女子臉色鐵青, 難掩焦灼。

  雲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睡在陌生的客棧里,想到昏倒前的那一幕,她心頭一緊, 翻身便下了榻。

  客棧的大堂里, 有人在說著昨夜的戰事——

  「太可怕了, 從沒聽見過那樣的聲音,比雷鳴還可怕!」

  「城門開著, 卻再沒見到有誰出來。」

  「轟響了一夜, 今早剛安靜下來, □□靜了, 像座死城。」

  已經太遲了嗎?

  她來到城門口,屍橫遍野,破敗不堪。

  空蕩蕩的城門, 有霧似的白煙瀰漫著, 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卻也能夠從空氣里凝重的血氣里想像出那裡的慘狀。

  她拉緊韁繩,渾身的血液降至冰點:沈炎到底做了些什麼?

  她定了定神,咬牙繼續前行。

  悠長的街道,空無一人,她心下害怕,衝著四處大聲喊道:「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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