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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吧?」

  他猛地從回憶里脫離,迎上女孩兒那雙關切的眼。

  他喉間乾澀,「沒事。」

  「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東西。」

  關星禾乖順的點點頭,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畢竟在生死面前,任何言語都是那樣蒼白。

  賀灼收拾的很快,沒過幾分鐘便過來了。

  上山的路漫長,兩人撐著傘,細小的雨絲一點點飄落,周圍寂靜極了。

  關星禾抬眼看他。

  少年神情淡漠,黑眸又冷又沉,和剛剛望著照片出神的似乎是兩個人。

  可關星禾知道,他總是這樣內斂又沉默。仿佛就算打碎了牙,也不會出一點兒聲,寧願混著血,咬著牙,把碎牙咽進肚子裡。

  山上微雨,關星禾抿了抿唇,「我們摘一點兒小花,給叔叔送去吧。」

  他腳步一滯,淡漠的神情泛起一絲波瀾。

  女孩兒彎彎的眉眼漾上一點兒光,成了這樣陰雨天氣里唯一的亮色。

  「你看路邊的花兒開得多好啊,叔叔看到也會高興的。」

  賀灼垂下眼,山邊的野花一簇簇,一團團,明燦的似乎點亮了整個山崖。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柜子深處無意中翻到的相冊。

  有一張照片裡,年輕的父親正埋案書寫,桌邊的花瓶里插滿了淡紫色的小花兒。

  他手指微顫,半晌才說:「好。」

  山路雖不好走,但關星禾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

  她時而側過頭望他。

  少年側臉冷峻,神情還是那般清冷淡漠,他一手撐著傘,另一手卻捧著一束淡粉色的小花兒。

  她唇角不覺得微微勾起。

  山上便是賀知的墓地。

  兩人到那兒時,墓碑前早已堆滿了東西。

  有祭拜的糕點,還有各式各樣紙紮的錢幣,房子。

  賀灼腳步頓了頓,他看見最邊上擺著一小束淡紫色的小花兒,和從前在相冊里看到的很像。

  上次忌日,雖也有不少東西,但卻也不至於鋪設成這樣。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地腳步聲。

  「你是...賀老師的兒子嗎?」

  賀灼轉過頭。

  為首的是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他身後有男有女,手上大包小包,有的捧著花束,有的帶著紙錢。

  他推了推眼鏡,「你叫...賀灼對吧,我是張原,是賀老師以前的同事,前幾年調到縣裡的中學。」

  「我是賀老師的學生,之前賀老師的忌日實在請不了假,所以現在才來。」

  後面的人七嘴八舌,「我也是,我也是,哎呀李超我都說了不要帶紙錢吧,現在都提倡環保,不讓燒了。」

  「那賀老師沒錢花怎麼辦?」

  賀灼看著人群,怔楞在原地。

  他們一個個祭拜完,態度虔誠地將手裡的祭拜的禮物擺在墓碑前。

  下山時,剛剛那個自稱張原的人湊過來,他小聲說:「那張照片,你看到了嗎?」

  他比劃了兩下,「就是那張合照。」

  賀灼黑眸沒什麼情緒,點了點頭。

  張原望向他,聲音低下來,「那是我上個月在賀老師以前的教案里找到的,他以前工作忙,時常回不了家,有時我們躺在辦公室臨時搭的躺椅上,他就會說到你。」

  賀灼的心像是停了一瞬,就連關星禾也在旁邊微微支起耳朵。

  「他說他兒子學習很好,年年都是第一,不用他操心。」

  他頓了頓,視線看向崇山峻岭,遼遠又深邃,「他將你的照片放在教案里,想你時,就時常拿出來看看。」

  「有一次,一個家長來學校里鬧著要給班上的女生退學,說給女生訂了親,要拉她回去嫁人,那時你們學校的老師打來電話,說是你出了事,讓賀老師過去,他安撫好女生的家長急急忙忙地趕過去,沒想到回來時,那女生已經被拉走了。」

  雨漸漸停了。

  賀灼驀的想起那一次,同學說自己是沒媽的孩子,他生平第一次打了架。

  那天賀知來學校接他回家,他想辯解,卻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殘留的雨水沾染上葉片,一點點落下來。

  張原望向他。

  少年屹立於重重的山林之間,他眉眼英挺又俊朗,身姿挺拔。

  他眼神中露出些許欣慰,感嘆道:「聽說你現在在海市重點高中,成績也一直很好,你爸爸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賀灼收起傘,靜默地朝山上看去。

  剛剛掃墓的人正成群結隊地往山下走。

  他們的面容鮮活明亮,像是這灰暗枯敗的山鎮裡,唯一的亮色。

  賀灼垂下眼,好似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來那些晦澀孤獨的歲月里,並不是沒有人愛過他,只是那愛深沉又博大,並不能只容下他一個人。

  那些年的怨恨與孤獨,像是在這一刻得到了告解。

  可他心裡,還是止不住地升起些惘然。

  ~

  晚上,天空掛上了一輪圓圓的月亮。

  關星禾覺得自從從山上回來,賀灼的情緒就有些不對。

  司機從開車到縣裡買了晚飯,關星禾沒什麼胃口,隨意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賀灼問:「吃不下嗎?」

  關星禾搖搖頭,「沒有,就是不太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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