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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回孕吐,蕭聿的心就仿佛揪在了一處。

  魂都似乎落在景仁宮了。

  雖然秦婈總是說,「陛下政務繁忙,不必日日都來景仁宮。」

  但不管多晚,哪怕子時夜深,哪怕她都睡了,他也會回來陪她。

  養心殿有處理不完的政務,邊關的戰報說來就來。

  夜深人靜時,他看著她嬌柔的背影,忽然覺得,就算世人尊他為天子,可他能做的,無非是給她遞杯水,蓋個被子,其實什麼都幫不了她。

  在深秋的某一個傍晚,蕭聿如往常一般回了景仁宮。

  只見她還在睡。

  竹心說,「清早時娘娘吃什麼就吐什麼,實在沒力氣了,午膳也沒用就睡了,奴婢便沒敢叫娘娘起來。」

  蕭聿低聲道:「下去吧。」

  殿門微闔,直到亥時她都沒醒來,睡了一身汗。

  蕭聿知道她愛潔成癖,便叫人送了熱水進來,擰了張帨巾替她擦身子。

  秦婈迷迷糊糊轉醒時,男人正用帨巾擦她的足心。

  秦婈慌張道:「陛下這在是做甚?」

  他的手不自然地往上竄了竄,握著她的腳踝,「我聽說你今日什麼都沒吃,這怎麼行?」

  秦婈把腳從他的手中抽出來,坐起身子,垂眸道:「我這就起來吃。」

  蕭聿摸了摸她的頭髮,「實在不想吃就不吃,我就是怕你身子撐不住,眼看著這兩天就瘦了。」

  明明是稀鬆平常的兩句話,也不知戳到了孕婦哪根神經,她眼睛一眨,忽然就開始哭,不是泫然欲泣,而是嗚咽地哭出聲來……

  淚珠子砸的男人心神一晃。

  蕭聿把人抱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背脊,試探道:「以後……不生了,別哭了。」

  可懷裡的人根本不應聲。

  蕭聿想了想,又鄭重其事道:「阿菱,你胎動前,朕一定回來陪你。」

  眼淚又是霹靂啪地跟著落,她啜泣道:「以後,你不能再騙我了……」

  「好,朕定與皇后以誠相待。」蕭聿輕撫她的肩膀,語氣卻跟哄孩子似的。

  最後,人是靠在他懷裡睡著的,怕她醒,半個晚上,一動未敢動。

  這一個月的日子仿佛跟飛一樣,日期很快劃至十月末。

  秦婈的胎像穩當了之後,雖說出征在即,暫且沒法舉辦冊封禮,蕭聿還是不由分說地下了聖旨。

  提筆下旨時,他的手似乎都在抖,也不知是在緊張什麼。

  冊文:

  朕聞乾坤定位,爰成覆栽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恆之象,承恩伯府秦氏,出鍾祥之族,秉嘉柔之性,持正位之儀,以金銀寶冊,立爾等為皇后,奉長樂之春暉,勗夏清冬溫之節,布坤寧之雅化,贊宵衣旰食之勤,恭儉以率六宮,仁惠以膺多福。(1)

  照制,三日後遷入坤寧宮。

  後宮唏噓,卻也都在意料之中。

  景仁宮的一眾宮人,皆是喜上眉梢,全都提著東西遷宮。

  這些年坤寧宮從未修繕過,一切都和以前一樣,鎏金寶頂、貼金彩畫,就連殿內的更漏、燭台的擺放位置都沒變。

  遷宮的那天,秦婈坐在榻几上,竹蘭竹心一起給她行了個大禮,笑道:「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

  秦婈笑著給了賞錢。

  延熙五年的初雪,在冬月的第一天,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庭院深深,霧上楹窗。

  秦婈抱膝坐在榻几上,角落裡的火爐噼啪作響,她偏頭看著外面的鵝毛大雪,忽然感覺分外平靜。

  傍晚時分,蕭聿出現在坤寧宮門前。

  養心殿和坤寧宮挨著,

  他身披玄色大氅,也沒打傘,日暉灑在他的輪廓上,男人清雋的面容在對視間勾起一絲笑意,時光仿佛跟重疊了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還難受麼……」

  秦婈道:「這會兒還行。」

  「那我讓他們傳膳?」

  「嗯,好。」

  秦婈扶著他的手下地。

  秦婈肚子裡有了孩子,比蕭聿還上心的,便是小太子,哪怕是用膳的時候,他也要時不時瞧一看秦婈的肚子。

  如果秦婈有嘔吐的徵兆,小太子立馬就會撂下筷子去拿水。

  動作比宮人都快。

  晚膳還算用的順利,秦婈撂下金箸時,父子兩個一同呼了口氣。

  俄頃,蕭聿拉過她的手道:「阿菱,外面不冷,我陪你走走吧。」

  他們沒打傘,在坤寧宮裡踱步,任憑雪花簌簌地落。

  秦婈剛想抬手掃掃額頭,皇帝卻忽然捉住了她的手。

  她縮了一下,他反而攥的更緊了,根本不講道理。

  他們慢慢走了許久,雪如幕簾垂於人間。

  霧氣瀰漫,秦婈哈了口氣,跺跺腳,拉著他的衣袖,輕聲道:「我冷啦。」

  「再等等。」

  這還是近來頭一回,皇帝沒有立馬聽皇后的,而是鉗著她的手,固執地又帶她走了一會兒。

  等他再回頭,與她四目相對。

  兩個人,頭髮都白了。

  第105章 元年  皇后娘娘崩逝。

  北方戰事一觸即發。

  冬日初一,是蕭聿出征的日子。

  秦婈從竹心手裡接過金烏冠、白色曳撒、玄金軟甲,一一替他穿戴好,她的動作有條不紊,溫柔又體貼,到底是兌現了曾應他的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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